三、
不知不觉已是次日午后,苗县长尚在午睡,突然,团长腰挎双枪带两名卫兵,踢开几名差役,闯进设在新官镇的临时县衙。苗县长衣冠不整迎出,团长恼道:“姓苗的,惊了你的美梦了吧?今晚八点可是最后期限,到时别怪我大开杀戒。”苗县长满脸赔笑:“团长息怒,这不,刚要打发手下去请您看一场好戏,不想您已屈驾亲临。”
团长径直跨进大堂,正襟危坐于藤椅上,道:“好啊,那我就坐在此处,看你演的好戏。不过我丑话可说在头里,这戏要是倒胃口,我可要砸场子的。”
“下官一定不让您失望!”苗县长说罢,吩咐手下将四十二个外乡人全部请来,即刻升堂问案。
一袋烟工夫,外乡人统统被带进大堂。苗县长不慌不忙陈述案情,后又慢条斯理介绍两天来的侦破过程,事无巨细,拉拉杂杂,团长一旁听着,不时皱起眉头,不耐烦地轻咳。这时,不知从哪里飘出一阵浓烈的呛人味道,满屋的人全都忍不住,眯眼、仰脸、张嘴、连连打起喷嚏。团长好不容易止住喷嚏,击案叫道:“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苗县长解释:“后厨正在准备今晚的庆功宴,现做的油炸辣椒酱,没想到辣味飘至此处,还请团长大人少安毋躁,看下官继续审案。”说罢取过惊堂木,猛然一击,“大胆歹人,还不速速招来!”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苗县长用手一指:“你,为何假装驼背,扮作年迈,欺骗本县?”众人的目光马上聚集到卖货郎身上。两个差役上前捉住卖货郎,去掉其假发假须,令其直直站立,原来是位身高体壮的中年汉子。
卖货郎扑通跪倒:“大人恕罪!小人假扮年老背驼,不过是想得到同情,多做些小买卖而已……”
苗县长打断他:“怕不只是小买卖,还有大买卖吧!事已至此,还巧言令色,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且捆了他,随我来!”说罢押着卖货郎,由管家引着,直奔吴家大院。
团长问县长何以识破卖货郎。苗县长笑答,方才,卖货郎打喷嚏时一仰脸,腰杆直起了一下,这分明并非驼背。
苗县长又说,昨日,他喝酒时接近卖货郎,观其言察其行,与年龄并不相当,这怎会是个老者?团长竖起拇指赞其手段高明。苗县长一脸得意:“好戏还在后头呢。”
往前又走了几步,县长小声问管家,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吴家院子里是不是有几口水井?管家说正是,吴家大院里除了果园、花园,还有几处菜园,为给花草蔬菜浇水,专门请人打了三口井。
不知为何,两年前,有口井忽然出不了水,成了枯井,吴家没办法,只好请之前的打井人又重新打了一口,所以,现在吴家总共有四口井。
苗县长道:“那你就带我去见识一下那口枯井。”
说话间,众人已进入吴家大院,来到靠近院墙的一处菜园,在一口井前停下来。团长问何故来此,苗县长并不急于回答,而是命人将卖货郎押过来,问:“你认识这口井吧?”
卖货郎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瘫坐在地,声音颤抖着说:“我该死!我该死!”
团长往前跨了几步,不满地冲苗县长嚷嚷:“到底咋回事?”
“团长您请看,这是一口枯井,歹人就是通过此处,潜入吴家,杀人劫财的。”苗县长斩钉截铁地说。
团长趴在井沿往下望,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便命卫兵腰系绳子,打着火把下去打探。不一会儿卫兵喊道:“报告团长,井边有个洞,洞口已被封死。”
苗县长对抖如筛糠的卖货郎道:“此案并非你一人所为,你还有个同伙叫田二,打井的,对不对?”
苗县长转身告诉团长,自打得知案发当晚,吴家三条狼狗不约而同“失声”,凶案便现出端倪。凭他“狗肉县长”的经验,一般的狗只要见了他,立马就发蔫。
因为常吃狗肉的人,全身都会沾染浓重的狗腥气,无论什么狗只要嗅到这股气味,都会耷拉下尾巴,甚至浑身发抖,更不敢叫唤。案发当夜,吴家狼狗集体失声,原因即在此。所以,只要找到这个带“狗腥气”的人,便真相大白。他通过摆狗肉宴,挖出了吃狗肉如命的卖货郎。之后,他又以找水喝为名,和田二面对面交锋,掌握到另一个重要信息:田二擅长打井,推断凶手可能是打井挖洞进入吴家。为验证推断,他又借口上茅房,在茅房边发现了几撮新土,还留意到窗沿有零星碎土,颜色跟茅房边的吻合,断定井口就在屋内,挖出的土填入茅房了。
卖货郎听罢连呼“小的该死,大人饶命”,却听“啪啪”一连串枪响,卖货郎应声歪倒,一行人全都惊得张大了嘴巴。
团长手持双枪,吹了吹枪口的白烟,踢了两脚卖货郎的尸首道:“便宜你了!”然后两眼喷火地对苗县长道,“走,找龟孙子田二算账去!”
衙役们闯进田家时,田二正端坐桌前,吸着长烟杆。几个差役冲进侧屋,移开床板,果然现出已被填平的井口。苗县长来到田二面前道:“你‘表叔已认罪伏法,你该去和他团聚了。”
田二磕去烟灰,凄然一笑:“好吧,我跟你们走。”他慢慢站起,往外走时,嘴里念叨着,“表弟,都怪我没听你的话,事成之后没有离开这是非之地,结果被困死在这里,坑了自己,也害了你!”刚刚跨过门槛,团长的枪声又响,田二翻身栽倒,此案就此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