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医的规矩(2)

天亮后,孙博特意买了些贵重礼物,在一个破旧的胡同里找到了李秀。李秀书生打扮,身材瘦弱,一脸病容。孙博向他解释了自己的来意,又拿出父亲的亲笔书信。李秀看了信后,笑着将他领进屋。

孙博满脸惭愧地将药的事告诉了李秀,又说:“此事是我的错,请李叔叔责罚。”

李秀哈哈一笑,说:“那药我吃了,无非是苟延一息而已;给那乞丐吃了,却是救人一命。你这举动,倒是合乎医者仁心了,何罪之有!”孙博顿时松了口气。

李秀学识渊博,为人和善,孙博与他相谈甚欢,所以在东州城一待就是半个月。其间,李秀经常带他去见一些朋友,李秀贫寒,朋友也多贫寒,孙博一次次见到了那些看不起病的穷人,也一次次懊恼自己跟父亲赌气而没有继续学医。

这天,孙博就要回徽州了。一大早,他来到李秀家告别,谁知一进门,就见李秀一动不动地倒在地上。他赶紧上前查看,李秀已是气若游丝,脉象生涩阻滞,半天才微微动弹一下,显然有大问题,但接下来该怎么办,他却不知。突然,他想到来时见到巷口有家医馆,便赶紧跑出去,将那郎中连拉带拽地给请来了。

那郎中显然熟悉李秀的病况,也不询问,拿起银针,运针如飞,一口气扎了九针。孙博一看,这不是自家的孙氏十三针吗?传说这针法是孙氏祖上得仙人所传,十三针分别指向十三个关键穴位,如能运用得当,大有妙处。他静等接下来的四针,可那郎中扎了九针后,却停了。

孙博急了:“还有四针呢,先生你倒是扎呀!”郎中先是惊讶,后又沮丧道:“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居然知道孙氏十三针,说来惭愧,老朽只会这九针。”

原来,郎中竟是孙希然早年的徒弟,当时孙博年纪尚幼,没啥印象。而郎中对孙博出身孙家,居然不懂医术也是深感不解:“孙氏医学博大精深,旁人渴求而不得,你唾手可得却懒得去得?”孙博被他一说,羞愧不已。

郎中走后,李秀缓缓地回过神来,看到一脸沮丧的孙博,笑着安慰道:“老毛病了,吓着你了吧?”

孙博摇摇头,忍不住把心里的疑问一股脑地说了出来。当年,父亲连夜赶路去给张成看病,且不收诊金,但后来为何像变了一个人?李秀是孙家恩人之后,得了病,父亲为什么没有亲自给他治,也没资助他钱粮?这次得了人参根须,父亲又为何将其入了药,并让自己亲自送来?

李秀笑着说:“你父亲不帮我治病是有道理的,因为我付不起诊金,他若帮我治了,那就破了他自己定的‘诊金绝不可少’这规矩。”他说三十多年前,孙希然正年轻,如今日的孙博这般满腔热情,只管看病而不管其他,所以才会去给张成治病。

直到二十多年前,孙博祖父去世,孙希然接手孙氏医馆,仍如过去那般行医。有一次他去邻县行医,因为医术高明且不收诊金,遭到当地同行忌恨,一边上报朝廷请求嘉奖他,一边无中生有罗列他的罪行,孙希然险些惹来灭顶之灾。打那以后,他才定了“诊金绝不可少”的规矩。

“孙氏四代为医,看似风光,实则如履薄冰,稍不注意就会惹祸上身。不过,他的规矩不可破,他的弟子门徒却可不遵从。所以,你只看到那些因为付不起诊金而在他面前哀号的穷人,却不知他们很快就能得到他弟子的诊治,这样既没坏了规矩,也培养了徒弟。至于我……”李秀哈哈一笑,“若不是你父亲特意安排了徒弟守在我家附近,我哪里还能活命啊!”

孙博恍然大悟,深感这趟东州城没白来,想必这也是父亲让自己过来送药的真实用意吧。

回到徽州后,孙博恭恭敬敬地在父亲面前跪下行礼:“爹,我要学医。”孙希然欣慰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