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手山庄建在凤凰山半山腰,凤凰山就在县城边上,如果把狭长的县城比作腰带,凤凰山就是腰带中间的一个点缀。妙手山庄的陈妙手祖传的医术,专治各种疑难杂症,素有妙手回春之誉。
天气降温,艾纯利哮喘的老毛病又犯了,他坐着小暖轿,带着随从,找陈妙手就医。陈妙手给艾纯利把了脉,开了几味药,正说着闲话,就听外面噼里啪啦一阵乱响。大家忙奔到门口观看,只见几个彪形大汉拿着棍棒,把小暖轿打得稀烂。
艾纯利的随从拔刀就要冲上去,艾纯利忙伸手止住,转头对陈妙手说:“在本地,还没有人敢这样公开挑衅我,那简直与送死无异。看来是冲你来的。”
陈妙手愁眉苦脸地说:“唉,他们听信了风水先生的话,说我这里是风水宝地,将来后人必定出将拜相,他们出价两千两银子逼我卖这座山庄,说实话这价钱也算公道,但这是我祖上四代相传的祖产,祖训教导,后人不得变卖山庄,我怎么能不遵祖训呢?我不答应,他们就隔三差五地来闹事。这不,肯定把你的暖轿当成我出诊的轿子砸了。”
艾纯利笑说:“陈先生,你放心,既然我碰巧摊上了,那就是我的事了,我来帮你摆平。”艾纯利上前,喝道:“哪个吃了豹子胆,竟敢砸我的轿子!”
那几个大汉一看是艾纯利,慌了神,忙跪下叩头如捣蒜,结结巴巴地说:“小的不知是艾爷的轿子,冲犯了艾爷,还请艾爷大人不记小人过。”
艾纯利笑眯眯地说:“古人说得好,不知者不罪,我不怪你们。不过,你们砸了我的轿子,总不能让我走回去吧。”
大汉们忙说:“我们雇个轿子送艾爷回去。”
艾纯利冷哼一声,“不过,我坐惯了我的轿子,不习惯坐别的轿子。”
大汉们愣在当地,不知如何是好。
艾纯利喝道:“蠢材,你们幕后的老板该现身了吧。”
大汉们如梦初醒,急忙派一个人去叫老板。
老板姓万,开米行的,急匆匆赶了过来,对着艾纯利打躬作揖赔笑着说:“哎呀,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还请艾帮主海涵。”最后双方讲定,万老板明天在醉仙楼摆一桌谢罪酒,赔偿五千两白银。艾纯利坐着万老板请来的大轿,几个彪形大汉抬着烂轿,万老板坐在烂轿上,灰溜溜地跟在大轿后面,下了山。
第二天,艾纯利派人来请陈妙手到醉仙楼参加谢罪酒宴,万老板拿出五千两银票,陪着小心敬了艾纯利一杯酒,就灰头土脸地走了。
艾纯利把五千两银票往陈妙手面前一推,说:“陈先生,这是你的了。”陈妙手惊讶地看着艾纯利,艾纯利说:“我昨晚找风水先生问过了,你那里确实是风水宝地。再说,你那山庄位置奇好,站在庭院里,整座县城尽收眼底,而且较安全,把上山的路一封,就可高枕无忧了。你知道,我得罪过不少人,有很多人要我的命,我得时时小心。”
陈妙手陪笑着说:“艾老板,违背祖训的事情,恕难从命。”随即推回银票。
艾纯利把银票又推回到陈妙手面前,“陈先生,我艾某人想要的东西,那是一定要得到的,也就是你,给我治过病我才高看一眼,肯出大价钱,换做别人,你是知道我的手段的。唉,这么多年,我愣是没注意到你这座好山庄,这次,也算机缘巧合。”
艾纯利是飞虎帮的帮主,一手遮天,陈妙手惹不起,无可奈何,只得收下银票,把妙手山庄让给艾纯利。
艾纯利搬进山庄后,把山庄改名飞虎山庄。
转眼过了一个月,这一天早上,艾纯利的侍妾醒来后,感觉床单湿漉漉的,伸手一摸,满手鲜血,再扭头一看,艾纯利没了头。侍妾吓得尖叫一声,昏了过去。
艾纯利被人割了脑袋!他防范很严,山下进口有人把守,山庄内有人巡逻,卧室门口还有两人站岗,可以说苍蝇也飞不进来,凶手是怎么进来的呢?
新上任的县太爷复姓公孙,他站在艾纯利的卧室里,实在想不通凶手是如何进来的。捕快何班头说:“大人,艾纯利是本县一霸,仗着叔父是兵部尚书,胡作非为,欺行霸市,蹂躏妇女,鱼肉百姓,很多人都想杀了他。他死后,老百姓都放鞭炮欢庆,可见艾纯利死得其所。凶手其实是为民除害。”
公孙知县饶有意味地看着何班头,“那我如何结案?”
何班头说:“一年前,有个叫西门缺的好汉,刺杀艾纯利未遂,如今在逃,大人不妨把这案子推在西门缺的身上,全国通缉西门缺,既可向上司复命,又不必费心费力。”
公孙知县斥责道:“胡说八道,这不是教本县草菅人命吗?”
因为死的是恶人艾纯利,捕快们破案热情不高,一连几天没有线索。公孙知县实在理不出头绪,于是独自一人来到凶杀现场,希望能找出端倪。他仔细检查门窗墙壁和地面,没有发现异常。他又拉开床,眼睛不由一亮。床底的青石地面,有几处落尘明显比较少,显然有人动过。公孙知县趴在地上仔细辨看,发现有四块青石砖缝隙没有密合,他拔出匕首,撬开四块青石砖,露出一个洞口。
公孙知县找飞虎山庄的管家要来一支火把,把卧室门窗锁死,爬进洞口。洞道很宽敞,砌着石阶。公孙知县爬出洞口,洞口隐藏在乱石丛中。整条洞道贯穿凤凰山,一直通到凤凰山后。
公孙知县从原道返回,用青石砖盖住洞口,把床恢复原位,嘱咐管家在结案前不得让人擅入,然后回到县衙,换了一身便服,直奔妙手堂。
陈妙手搬出妙手山庄后,在老街租了一间铺子,挂上“妙手堂”的匾额,继续行医。他不认识新任知县公孙大人,公孙大人落座在就诊的椅子上,陈妙手一搭脉,就说:“这位客官,只怕是走错了地方吧,从脉象上看,你身体康健,没有生病。”
公孙知县说:“我有心病,艾纯利被杀案子未破,心病难了。”
陈妙手一惊,问:“怪了,我就是看病的一个郎中,艾纯利案子与本人有什么关系?”
公孙知县说:“大有关系。飞虎山庄原来是你的妙手山庄,传了四代,地道的秘密你不会不清楚吧?”
陈妙手问:“你是何人?”
公孙知县说:“新任知县公孙鉴。”
陈妙手慌忙站起:“不知知县大人驾到,还望恕罪。”接着就要跪下叩头。公孙知县忙止住,陈妙手说:“还请大人借一步说话。”
来到内室,陈妙手来了一个竹筒倒豆子。当年陈家先祖建造妙手山庄时,考虑到安全因素,就修了一条秘密地道,以便危急之时逃难。当然这个秘密只有陈家当家人知道。
陈妙手的妙手山庄,每年都要接诊被艾纯利飞虎帮打伤之人,那些被打伤之人都是受了飞虎帮的欺压,艾纯利与前任知县勾结,老百姓有冤无处伸。有很多打抱不平的江湖好汉,想刺杀艾纯利,用了各种办法,都失手丧命。一年前,好汉西门缺刺伤了艾纯利,自己却身负重伤,在妙手山庄疗伤,不幸死去。西门缺有个表弟,就是开米行的万老板,也经常受到飞虎帮的欺压,想给表弟报仇。无奈艾纯利戒备很严,无从下手。万老板与陈妙手私交不错,经常和陈妙手喝酒,喝醉了就大骂艾纯利不止。有一天,陈妙手忽然心动,何不利用妙手山庄的地道来杀了艾纯利呢?于是,趁艾纯利来看病时,陈妙手和万老板联手上演了一场强买妙手山庄的好戏,引起艾纯利的注意。依照艾纯利贪婪的个性,他必然会夺下妙手山庄,只要艾纯利住进山庄,他的死期就到了。
听完陈妙手的讲述,公孙知县赞道:“好一个请君入瓮的圈套。不过,你一介郎中,手无缚鸡之力,杀人凶手必然不是你。你告诉我,他是谁?”
陈妙手坚定地说:“地道既然被你看破,凶手当然是我,我打开洞口,先燃起迷魂香,然后手刃艾纯利。我既然已经交代,你也好结案交差。艾纯利作恶多端,人人得而诛之,他死有余辜,你继续追查下去有什么必要?你难道没有看到艾纯利死后,老百姓欢欣鼓舞的场面吗?你破了艾纯利的案子,就是在与整个县城的人们为敌啊!”
公孙知县一怔,不由得沉思起来。自他上任以来,控告艾纯利的状纸几乎堆了半个屋子。身在官场,他知道艾纯利的靠山是兵部尚书,动不得。冒死动了艾纯利,自己的仕途就算完了。如今,艾纯利死了,除了一霸,天下太平,对于公孙知县来说,不算坏事。倘如真的把陈妙手一干人等捉拿归案,必得被老百姓痛恨。看来,艾纯利被杀案,只能糊涂来判了。
公孙知县回到衙门,起草通告,艾纯利被杀一案,现已查明,系逃犯西门缺从地道潜入所为,经报请上司,全国通缉。
公孙知县把状告艾纯利的案子全部落到飞虎帮帮众头上,抓的抓,杀的杀,赶的赶,一时间,飞虎帮土崩瓦解。
陈妙手搬回到妙手山庄,他把地道填了,因为这个秘密,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