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鹰高手

清朝时,打牲乌拉每年都要向朝廷进贡海东青。这年,天已大冷,进贡的马队刚走出五百里,就遇上了来劫鹰的。鹰户乌嫩见状,忙将进贡的白羽海东青放飞。一阵拼杀后,乌嫩等人悉数战死,总管闻讯,大惊失色,因为贡品已经画档报京,现在这罪过怕是要把打牲部一年的吃食钱帛都罚没呀!

这天,有人求见总管,说:“边屯的老鹰户忽林爷爷有法子找回海东青。我来代他请命。”总管闻言,立刻打马飞奔边屯,到了那儿一看,只见有个老人躺在炕头,身上盖着好几层狍皮。总管迟疑地问:“你能找回海东青?”老人斩钉截铁地说:“能!”

“可你生着病,又是这样的年纪——”“丢了鹰,不种地的打牲人难道吃树叶子?驯这生灵的乌嫩是我徒儿。备车,拉我走,能找回。”

总管只得答应一试,命护卫伺候老人向南而行。老人不解,问:“为何南行?”侍卫答:“海东青是在南方霍林河丢的。”老人道:“南行五百里,我得死在路上。北走,上库叶山!”

北走百里进到库叶山,老人已经冻僵,他喝下一壶烈酒,然后从怀中摸出一根骨哨,呜呜咽咽地吹了会儿,却脸色苍白,呼吸艰难。护卫忙给他又灌下一壶烈酒,老人才缓了过来,他让车上到山顶,自己则吹起了《思乡调》。没多久,空中出现了一个白点,越飞越近,竟是白羽海东青!老人将骨哨收怀,掏出一块鸭肉,让人穿到箭镞尖上,射向天空。那鸟儿直落而下,衔了肉,爪一推,肉箭两分,很快飞得无影无踪。

护卫刀背击辕,气急败坏道:“你怎么让它跑了!”

老人说:“驯这精灵的不是我,是乌嫩,我唤不下它。回边屯,快!”

护卫无奈,只能送老人回到边屯。总管闻讯大怒,策马就来兴师问罪。老人看到总管,挪动了下,却没能下炕行礼。总管摆摆手,说:“老忽林,你是老鹰手,可不能说诳话,海东青——”

老人喘息着说:“抬我出屋,那生灵,该是回来了。快!快!”说着,他推开棉被狍皮,脱下棉袄,从床头抽出件秋衣,哆嗦着穿上:“这是乌嫩的衣裳,鸟儿认得。”

总管傻眼了,说:“这得冻坏人!穿皮的棉的呀!”

“乌嫩留下的,只这一件。”说完,老人不由分说,让人把他抬到屯外山顶的开阔地上,用雪埋住下半个身子,众人只得远远看着。他们见老人掏出骨哨,“呜呜”地吹了半个时辰后,云端上出现了一只白色鸟儿,渐渐变大。老人让人射出鸭子肉,那海东青接了吃掉。老人换根骨哨,吹出《爷娘曲》。这次,海东青从云间落下,稳稳地停在了老人的手套上,老人手指暗中一动,锁了爪扣。众人欣喜若狂,纷纷叫道:“有粮吃了!有年过了!”

总管也松了一口气,他有不少疑问要请教忽林老人:“你为何不在库叶山捉了这鸟?”老人断断续续地说:“在,在库叶山,这生灵已认得哨声,认得边屯鸭肉,但它见我眼生。若是硬唤它下来,它将永远不与我相通。我们回家,它一路跟随,只是它在云里,人看不见。到了屯子,它认出养过它的地方,认出乌嫩衣裳,才肯下来。”

总管又问:“你怎知它在北面的库叶山?”

“这生灵,是乌嫩,从库叶山捕得的,失了主人,它只能,回原来老山,不能,停在,南方。”老人费力地说完,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总管五体投地,对老人跪拜行礼,可是,老人却全无表情,他举着的手臂上,白羽海东青雄赳赳地立着,目光如电,傲视天地。总管从老人手臂上取下海东青,那手臂仍静止不动,一摸,脉息已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