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忆岳母

早就想写一点追忆岳父母的文字了,可一直忙于生计迟迟没有下笔,直到前几天看到不少报刊编发的“清明征文启事”,突然觉得是应该为岳母写点片言只语了。

和岳父岳母相识于1983年中秋节以后。那时,我在贵州六枝一个乡村中学任教,经人介绍和妻子认识,相处一段时间后,相互感觉“良好”,本来想趁中秋节前去叩拜准岳父母,转念一想又觉得唐突,于是和妻子商量以后,觉得还是避开节日去“认门”比较合适,于是就趁决定等过完中秋,找个周末再上门拜见两位老人。

岳父母家住在本区(县)另一个乡的村寨里。这个村子虽说名叫平寨,实则是两条高耸入云的大山夹着一条宽约百十米的深沟,村民房子都建沟底,一条简易公路从寨中顺势而过。当我们一跨进家门,见到身材瘦小、精神矍铄的岳父和身材稍高、慈眉善目的岳母,我先前那种担心和顾虑一扫而光,只觉得两位老人目光慈祥、言语和蔼,内心的喜悦马上溢于言表。

第一次上岳父岳母家,面对的是陌生环境、不熟的人际,加上原先在老家时父母就告诫过,出门在外,一要少言,二要勤快。这样第二天吃过早饭后,我就和岳父母、伯父母、叔婶、哥嫂一道,前往大山脚下的水田里收割成熟的稻谷。

来到田坎边后,众人都不说话,几个哥嫂挽起裤腿、提起镰刀、准备下田,这时只见二伯父两手一伸一拦,大家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岳母连忙问道:“二伯,咋回事啊?”二伯父微微一笑不答,我稍一思忖马上就明白了:原来二伯父见我身体单薄、又是独生子,怕我今后只会说不会做,假如侄女日后跟我了日子不好过,就想考考我除了教书外,还有没有其他谋生技能,可老人哪里知道我从十二三岁起就上山下田、学做农活了?于是我二话没说,挽裤腿操镰刀,第一个下田割谷、拧把,用镰刀捞住前面四窝谷桩,搭上谷穗;再用镰刀捞回身后两窝谷桩,稳稳搭上谷把。这时,二伯父才微微点头,岳母嘴角上眉眼间全都堆满了笑意。

随后,我和妻子像一般人家那样,顺利地成家生子,忙于事业打拼。可是长女入学、次子出世,到了1993年春,父母亲忙着在山上种地,没有精力帮忙照看孩子,无奈之下,妻子只好请来年过八旬的岳母来带不满周岁的小儿子。由于在外做事,孩子从小就喂牛奶。面对幼小的外孙,八十开外的岳母虽说能勉强把人背在背上,可面对如何掌握牛奶冷热度就犯难了,因为几十年来岳母一直在吃素念佛,按我们当地习俗是不沾“死牛烂马”的。于是,喂孩子时,牛奶不是冷了就是热了,孩子吃后要么拉肚子,要么被烫得哇哇乱哭,妻子回来后心疼孩子,不免埋怨岳母几句。过几天后我放学回家,只见岳母正在尝试儿子奶瓶里奶的温度,我忙说“妈,你不是不能沾牛奶吗?”她微微苦涩一笑说“不尝就不好给孙孙喝呢!”我一听百感交集,眼涌雾气,喉头一紧,啥话都说不出来。

如今,岳父早在近廿年前就已作古,岳母也撒手人寰13年。我每每想起二老,眼眶就不自觉湿润,岳父母跟我没有血缘关系,我又因工作需要,平时没有时间伺候两位老人,只是在每年寒暑假把他俩接来住上十天半月,见面次数实在屈指可数。但长期以来,两位老人的音容笑貌、言谈举止,无时无刻不浮现在我眼前。特别是岳母,每当家里宰杀年猪,总是把猪肚猪腰想方设法保存下来,等我和妻子回去后再做给我们吃;不管何时何地、年纪多大、身体如何,岳母除了亲自上灶煮饭外,还经常规劝妻跟我好好过日子。我知道,老人最大的愿望是子女都过得幸福,就是对他们最大的报答。

感恩岳母,致敬百岁!在清明即将到来之际,我方道出自己的心语。正如唐朝诗人张祜的《清明祭》中所说:

“清明又致雨纷纷,春红减半野草深。异乡游子归故土,扫墓燃纸表孝心。九泉父母可安好?谁伴荒岭一孤坟?节近清明怀考妣,谁怜泪眼尽含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