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2)

匆匆是什么?匆匆是母亲的环卫工作,凌晨三四点,正在梦中酣睡的我,就会被母亲唤醒,很不情愿地来到大街上,清扫垃圾。从鹤山区工农兵电影院门口的大街扫起,一直清扫到我家门口,约有七八里的路。这样的劳动,尽管并非所愿,但我从来没有埋怨过什么,也没有谈论过母亲工作的好与坏。直到黎明时分太阳升起以后,我和母亲的身影,才会从大街上消失……

匆匆是什么?匆匆是父亲的运输工作,一天到晚都在路上开车,从不舍得歇上一小会儿。每天凌晨三四点,父亲的身影就会出现在马路上。有时候,解放牌汽车累得直哼哼,似乎在埋怨什么,就不想走了。父亲一看到这,就腾出手来给它保养一下,或清除机器上的污垢,或加一下油。父亲总是开车奔波在路上,可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听见父亲说过他累。直到深夜,父亲才回到家,饭后一上床,父亲在倒头的那一瞬间,就已进入梦乡,房间里浸透着父亲的鼾声……

匆匆是什么?匆匆是父亲冬天出车回来,给家里带回来的一条黄河大鲤鱼。鱼一直挂在墙上冻着,我想吃鱼时,父亲就会切一小块下来,熬鱼汤给我喝。是家里新买来的一辆飞鹰牌自行车。星期天的时候,学校操场上没有人,我就去练习骑自行车。不知摔倒了多少次,疼痛之中,我总是咬着牙站起来,又跨了上去,从此就没有停下来过,一直骑到了白雪盖顶,依然没有放下……

匆匆是什么?匆匆是业余时间的写作,写诗歌,写散文或写小说。总是往外投啊投,又一次次被退回来。但我从来没有放弃,一旦写好稿件,就会骑上自行车来到鹤壁集邮政所,继续往外投。我贴上邮票,等邮政人员盖上邮戳时,我才会放心地离开。是稿件投走后的无限期待,天天让我处于梦幻之中,想象着稚嫩的文字如何变成报刊上的铅字印刷品。是稿件偶尔刊发出来的兴奋心情,约上几个文朋诗友,把几块钱的稿费挥霍一空。

匆匆是什么?匆匆是我在鹤壁市通用机械厂六车间工作时,起早贪黑,忙个不停。尽管没有时间写作,衣兜里总是离不开纸和笔。下料工作休息的时候,我躲在别人看不见的角落里,在纸上写。我不停地写,不停地修改,直到自己满意为止。是晚上写作时的灯光,从天黑到天明,从来没有休息过一会儿。是写作投入时的精神头儿,熬红了眼睛,熬到了黎明。是我写作困倦时,波斯大白猫和辣椒猫跳到书桌上,它们分别摇动我的笔,劝我早点儿休息。是我入梦以后,它们用爪子拉灯绳,熄灭了的灯……

匆匆是什么?匆匆是我求学路上的脚步,一有出差的机会,我就会来到北京拜师求艺。无论什么样的稿件,哪怕是新闻稿件,只要能变成铅字刊发出来,我就会乐此不疲。鼓楼街上,几块钱购买的鄂尔多斯棕红色的羊毛衫,一直穿到今天,还是舍不得丢弃。是雷抒雁老师及夫人马利女士,请我在鼓楼街一家朝鲜冷面馆里,大口大口吃下的那一碗冷面。其实,这已是冬天了,但我始终没有感觉到天有多冷,一碗冷面吃下去,顿觉心里暖烘烘的。即使现在想起来,那依然是我今生吃得最有滋味的一碗冷面……

匆匆是什么?匆匆是雷抒雁老师赠送给我的一支笔。他多次告诉我,写给张志新革命烈士的长诗《小草在歌唱》,就是用这支笔完成的。从此,这支笔一直激励着我。当我的生活和写作坠入人生低谷的时候,我一看到它,颓废的思想就会淡化,萎靡的神态顿时就会精神抖擞起来。后来由于搬了几次家,那支笔可能不小心丢失了,这让我难过了好一阵子,非常遗憾。可我总是不甘心,总觉着那一支笔就在我的身边,从来没有走远过。白天想起它的时候,脑海里就会闪现出它的影子。梦里看见它的时候,这支笔似乎就依偎在我的枕边……

啊!匆匆是什么?匆匆又意味着什么?匆匆就是一年四季,那些季节里不同的色彩,就是生命的诞生、延续和记忆。匆匆这个词,就在我的生活里,就在我的言谈举止里,就在灯下的思索里,就在写出的文字里。看来终生都要以文字为伴了,分分秒秒,时时刻刻。今生今世,我根本无法抹去文字的存在。这仿佛是季节的更替,大自然的力量,谁也无法代替和更改。

匆匆就是时间的另外一个代名词,它的内在力量是巨大的,是崇高的,是宽广的,是深邃的,是苍凉的,是深刻的。

这些感受就像一个集体组织,星罗棋布,包罗万象。同时包容了大千世界的万物众生,生与死,天与地,阴与阳,男与女,白与黑等等,这些都在它的词意之内。

地球相对于浩瀚来说,它的自行旋转,就是匆匆的最好诠释。蓝色的大海,相对于陆地来说,波涛汹涌之中是,风平浪静之中是。阳光下的蓝色海洋是,波浪滔天是,起伏跌宕的海平面依然是。月光下,从远方传来的涛声是,星光是。神秘莫测的海底,更是,毋庸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