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这天,维克多上班途经的火车站,突然来了几辆军用大卡车。许多全副武装的德国士兵从车上跳下来,三步一岗,把整个火车站都戒严了。
这是怎么了?又出了什么事?维克多暗暗留意起来。
维克多的确曾是英国《泰晤士报》的记者,他的父母也的确是德国移民。只是,他却是那对德国夫妇的养子。他们好心把他从孤儿院中领养出来,当作自己的亲骨肉养大,这件事谁都不知道。在进入《泰晤士报》前,他曾经秘密接受过英国军情六处的特工训练,他的真实身份是一名英国间谍。
维克多叫住街上的报童,买了一份报纸,翻到广告栏,在最下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他发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一条收购旧货的广告:
收购各式旧货。有战前名牌服装愿意高价收购。有意者请携衣面洽。
朱庇特
这是一条密信,是他和上线之间的联络暗号。收购旧货意味着上面需要情报。收购房屋代表军事基地,家具代表武器装备,而服装代表机密文件。高级名牌服装则意味着文件的等级为绝密。看来敌人这次突然戒严火车站和这份绝密文件有关,上面也急着想得到它。
不知不觉间,他走到了报馆门前,却被一个人迎面撞上。撞上他的竟是威尔茨。一向对人冷冰冰的威尔茨今天一反常态,满面春风地对维克多笑了笑:“维克多,报馆的事情你帮我盯一下。我最亲爱的朋友锡莱从柏林来了,我现在要上火车站接他。”
维克多应承了一句,看着威尔茨的身影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处。他突然想到,莫非这个锡莱就是护送绝密文件的人?否则怎么会不早不晚刚好在这个时候从柏林来这里!也许,可以从这条线上查出点什么。
一整天,维克多的心思都不在工作上,只想着如何接近锡莱,寻找线索。忙碌的一天很快过去了,维克多正准备回家的时候,威尔茨叫住了他,说今晚他准备在家中设宴款待远道而来的老友锡莱,请维克多也过去助助兴。他朝维克多眨了眨眼睛说:“今晚可是咱们日耳曼人的聚会,一定要去哦!”
维克多没想到竟然会从天而降这么好的机会,他正愁着怎样接近锡莱,打探消息,威尔茨却意外地送来了请柬。他突然冒出一丝疑惑,职业特工的敏感让他想到为何威尔茨会突然变得热情起来,邀请他参加家宴?难道真的只是一次占领区日耳曼人的聚会,还是自己的身份暴露了?想想早上看到的报纸上的密信,上面正等着这份绝密情报呢。情况紧急,为了弄到绝密情报,也只能见机行事,放手一搏了。
四、
威尔茨的家就在盖世太保司令部边上。今晚屋内屋外灯火辉煌。尽管有宵禁令,但对于这位来自柏林最高统帅部贵客的招待酒会还是网开一面。许多纳粹驻军高官,情报、宪兵及秘密警察部门的头头脑脑都出现在酒会上。维克多站在角落里,心想这个锡莱的来头的确不小,绝密情报极有可能就在他的身上。
威尔茨请维克多帮忙招待宾客。几轮酒水上过之后,许多人喝得酩酊大醉,整个大厅里充斥着德语特有的硬腭短音。维克多赔着笑脸,穿梭在纳粹军官之间,又送上一轮黑森林啤酒。他刚要转身去厨房,一个醉醺醺的军官踉跄着抓住他,用德语问:“休息室在哪儿?我喝多了,带我去休息室,我要休息一下!”
维克多仔细一瞧,这个人竟然就是锡莱。他放下空酒杯,搀扶着他朝楼上走去。到了休息室,锡莱一头倒在沙发里,又挣扎着换了一个姿势,伸手解开了军装的扣子。一个淡蓝色大信封的一角从他怀中露了出来。角上是一个黑色的纳粹标志。维克多的心怦怦直跳,这正是绝密文件的标志。此刻,它就在眼前,唾手可得,这真是绝无仅有的好机会。
维克多从茶几上拿起一只杯子,走到大门边的小吧台前,借着倒咖啡的机会偷偷观察了一下门口。没人,除了楼下的吵闹声偶尔传上来,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他关上门,又从银壶中倒了满满一杯黑咖啡,端到锡莱面前。
“锡莱先生,喝杯黑咖啡醒醒酒吧!”他摇着锡莱的肩膀。锡莱挣扎着扭动了几下,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了几句,翻过身睡得更沉了。那蓝色的信封随着他的翻动,又冒出来一大截。维克多四下看了看,放下手中的咖啡,站起身子朝门口走去。他打开门看了看,然后关上门出去了。
维克多刚刚走出门,锡莱就猛地从沙发上站起身来,他威严地叫了声:“乌曼,你可以出来了。”话音刚落,休息室旁的一扇小门打开了,乌曼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来这个维克多不一定是奸细。”锡莱语调平稳,和刚才醉醺醺的他简直判若两人。乌曼点点头说:“起码,刚才这一试他过关了!”
休息室门外,维克多侧耳倾听着他们的谈话,然后蹑手蹑脚地走下楼,直到走进厨房他才深深嘘了口气。好险!刚才差一点就中了敌人的圈套。尽管机会难得,维克多脑子里的弦还是绷得紧紧的。他从银壶中倒咖啡时,故意侧了侧身子,却从壶身上看见锡莱睁眼偷望了自己一下,然后飞快地闭上了眼睛。他一下子就感觉到这是一个陷阱。于是,他不动声色,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下了楼。刚才要不是他的机敏,现在恐怕已经进了鬼门关。
五、
休息室内,锡莱正向乌曼下达着命令。维克多没有猜错,锡莱正是携带着绝密情报从纳粹总部来的情报人员。
“乌曼少校,我这次携带的文件是绝密文件,事关第三帝国的生死存亡和这场战争中我们最后的胜利,所以必须绝对确保我平安地把文件送到普罗黑斯旺。”
乌曼做了个立正的姿势说:“是,上校!我将派出全部人手,沿着铁路全面戒严,确保您和文件的安全。”
“不!不!不!”锡莱摆摆手,露出狡黠的笑容,“从上次锡克莱空军基地被袭看,在你们中间肯定有盟军的奸细。任何官方的风吹草动都有可能引起他们的警觉。这一次,我要换一个方式,一个让他们意想不到的方式。”
第二天早上,火车站又戒严了。锡莱上校在站台前和乌曼等人告别,维克多也被威尔茨拉来了。锡莱跟众人握手告别,轮到维克多时,他拍拍维克多的肩膀说:“谢谢你的咖啡!”说罢他登上了开往基延赛斯的军事专列。
当军事专列缓缓开动离开站台时,锡莱仍然在车窗前向众人挥手。专列离开了,带走了锡莱和绝密文件,这一次维克多的任务没有完成,他感到很沮丧。“只能看上面的另行安排了,也许在下一站,我们的人已经在等着锡莱了,但愿他们比自己幸运。”维克多想。
尽管心中郁闷,维克多表面上仍在努力工作。他又接到一个新任务——去古伦港做一次采访。他好不容易挤上火车,就被人群裹挟着朝车厢前段走去。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人,一手按着帽子,迎面从他身边挤过,维克多不得不蹒跚着在人缝中躲避。突然,仿佛一道闪电划过他的大脑,他好像看到了什么熟悉的东西,只是不能确定那是什么。
哦,眼睛!刚才那个大胡子的眼睛,躲闪着飞快地偷偷瞥了他一眼,那神情好熟悉,在哪里见过呢?维克多敲着自己的脑袋,终于,他想起来了那个在银壶上看到的神情。没错,那人就是锡莱,锡莱并没有坐军事专列离开,而是在专列开动后又秘密下车,并且乔装打扮,化装成平民,混上了这列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