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委会干部给陈忠平送来饭菜。陈忠平吃饱喝足,困劲上来了,便仰在车里打起盹来。正迷迷糊糊地睡着,忽然被一阵敲车窗玻璃的声音惊醒了。他睁眼一看,见是居委会的干部,忙坐起身:“啥事?”居委会干部笑笑说,魏家坤又在阳台上走来走去的,好像神情不大对劲。
陈忠平下了车,魏家坤一眼就看到了他。两个人又一个楼上一个楼下,下了几盘,各有输赢。这时,天色已渐渐黑了,陈忠平怕他夜里做出什么事来,大声问道:“你明天还敢一战吗?”魏家坤说:“有啥不敢。我等你过来!”两个人约好明天再战。
没过多会儿,居委会干部送来了晚餐,另加一罐汤,特意说明,这是鲁教授特意送给他的仙汤。陈忠平不觉一愣。他根本不认识什么鲁教授啊。居委会干部说,就是上午他送回来的那位老人啊。陈忠平忙着掏出名片来看,上面写的是中医学院教授鲁一楠。原来是大教授,难怪一眼就看出他的病症了。陈忠平端起汤来一闻,味道鲜美,几口就喝了个精光。要把罐子还回去,居委会干部说,居民们相互间不要接触。他只好把罐子放到车的后备厢里。
接下来的日子,陈忠平上下午都和魏家坤下几盘盲棋,居委会干部还给他扯来了电线,又有附近的居民贡献了无线网络的密码,他能上网,又能跟家里联络,倒也不太难熬。
如此过了十四天,小区里的居民们经过多轮核酸检测,没再发现阳性,终于要解封了。居民们兴奋啊,把家里能充作乐器的家什都拿出来,在阳台上敲打庆祝。魏家坤小跑着出了楼,来到车边,问陈忠平:“小陈,你什么时候再来陪我下棋?”陈忠平说:“只要小区让进,我天天都来!”魏家坤激动地说:“好,好,你说话一定要算数啊。”
陈忠平抱着一摞罐子来到鲁教授家,深深地鞠了一躬:“教授,谢谢你。这几天,我睡得可香了。你的仙汤,治好了我的病啊。”鲁教授含笑摇头:“我哪给你治病了?是你自己给自己治好的。”陈忠平愕然地睁大了眼睛。
鲁教授这才说,他老伴儿做的汤,虽然味道极为鲜美,但也是很普通的蛋花汤。他也曾想开张方子,请居委会干部按方抓药,可他一看居委会干部已经累得不行,不好意思再麻烦他们,就从家里现有的静心安神的药材中挑了两样,放到了汤里。很快,药材就没了,后来做的都是最普通的蛋花汤。但他已经给了陈忠平暗示,这种暗示起了作用,有助于陈忠平的睡眠。并且,陈忠平每天和魏家坤下盲棋,那也是身脑俱累,如此,就睡得安稳了。
陈忠平一想,确实有道理。在家的时候,他无所事事,白天昏昏沉沉的,靠在沙发上就能眯上一觉,到了夜里,躺在床上,反倒睡不着了。这些天跟魏家坤下盲棋,也没工夫眯了。鲁教授把方子给了他,叮嘱他若是再失眠,可以抓药来调理。
陈忠平开车离开,竟有些恋恋不舍。
陈忠平也是个言出必行的人。只要有工夫,他就跑过来陪魏家坤下棋。两个人下起棋来,仍然很沉迷。
这天,他又来到魏家坤家,却见家里多了个中年男人。中年男人自我介绍说,他是魏家坤的儿子魏鹏。现在两地都解封了,他急忙赶回来探望父亲。听父亲说起那些日子曾经想不开,亏得陈忠平陪他下棋解闷,让他又享受到了人生的乐趣,看到了生活的希望。魏鹏心里对他充满了感激。他特意等着陈忠平来,就是想跟他商量件事。魏家坤已经八十多岁了,身边离不开人了,可魏鹏的公司在外地,又不能总回来,让他左右为难。他早就想给老爸找个保姆了,可魏家坤不干,说是跟个陌生人生活在一起太别扭。这次回来,听老爸喋喋不休地说起陈忠平的好,他忽然灵机一动,想让陈忠平来给老爸当保姆,他跟老爸一说,老爸倒爽快地同意了,只是不知道陈忠平愿不愿意。
陈忠平微微一愣。他今年五十多岁了,刚刚从原单位退休,原是想找份活干,只是像他这个岁数,实在尴尬。但要当保姆,他还真没想过。魏家坤看他犹豫,怕他不同意,赶紧说道:“你就是过来陪我下下棋、聊聊天、喝喝茶。我身体还好,能买菜做饭的。夜里也不用你陪我。”陈忠平笑着摆摆手:“既然当保姆,那就有个当保姆的样儿。该干的,我啥都干。夜里我也住你家。咱离得近,我得空就能回家看看。另外,再加一样服务:下盲棋。”魏家坤孩子一般高兴地笑起来。
陈忠平要回家去收拾些东西。他刚出楼门,就碰到了鲁教授。鲁教授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欣慰地说道:“你这脸色可好多啦!”陈忠平忙着说道:“谢谢教授。你这方子可真管用。现在我能一觉睡到大天亮啦。”鲁教授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着说道:“你是好人,得享好觉。”
陈忠平喜滋滋地走在路上,心里想,最近真是好运当头、福气逼人。再细着一想,这一切都是从那天他送那对母子去医院开始的。真应了那句老话,好心有好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