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啦村的麦花(3)

麦花缓口气说:“你胡说八道!”

“再让我看到你跟男人眉来眼去的,我揍死你!”

“你打!有本事你打死我!”

柱子两只眼睛瞪得溜圆,双手掐住了麦花的脖子,麦花抻着脖子,咳嗽着,不一会翻了白眼。邻居们听到小夫妻在吵架,推门,大吃一惊。拉开柱子,麦花半天才缓过气。

第二年,牧羊回了嘎啦村,身上挂着BB机。

趁柱子不在家,我又替他们牵线。

麦花踌躇着,看了一眼熟睡的闺女。

我焦急地说:“麦花你就到后山坡上的那垛麦垛后面。牧羊有话对你说。”

麦花动了心,拢拢头发,扯扯衣襟,出了门。

牧羊站在麦垛旁,玉树临风。

“听说柱子对你不好?”

“还行!”

“我看他的皮子紧了,得拿皮带抽抽!”

“别!”

“你跟我走吧!珠江三角洲到处都是黄金!”

“不!”

“为什么?

”我有孩子了。“

”你带上孩子!“

”不!“

牧羊垂头丧气地走了,留下麦花站在原地发呆。

麦花的第二胎又生了一个闺女。柱子又左右开弓揍了她一顿。那时,柱子爹得了病,不久就下世了。

家里的光景一年不如一年。柱子只好去城里工地出大力赚钱,不如意的光景,脾气越来越不好。后来,干脆两三年不着家。

麦花拉扯着两个闺女,种地。农闲时,就去镇上的冷藏厂打零工。

其间,牧羊回过村一次,想见麦花一面,麦花躲了,没见到。

二十年了,麦花老了,可两个闺女出息了。

老大上了省医学院,老二做了导游。

牧羊又一次回村来,他发了福。肚子上扣了一个大西瓜,好似孕妇。

村里的羊肠小道修了,变成了柏油马路。牧羊问我:”谁出钱修的路?“

我说:”来了几个城里的干部,修公路是重点扶持的项目之一。“停了一下,我又说,”麦花家是一个干部的帮扶对象。“

”哦!“

牧羊变了,他好像对麦花家里的事不怎么在意。

他的手机很忙碌,忙碌得连我说什么都没留心听。

我看着他一副大老板的派头,只想到了一个词语——时过境迁!

麦花的大闺女现在已经是内科专家了。她每年都会回到嘎啦村义诊。

我看到麦花的脸又有了光亮。

麦花说:”要是俺娘还活着,看到大丫头这么厉害,得多高兴呀!说不定,有了孩子的贴心诊治,还能多活好几年呢!“

那天,麦花拉着我的手,说了很多掏心窝子的话。有关上一代,有关柱子,有关牧羊的。

我再一次看到牧羊,是接到了他的喜帖,烫金的那种。新娘子我看到了,心头一震,这不是活脱地一个年轻的麦花吗?太像了。

我把嘴里要说的话又咽下去。

那天,麦花对我说了很多。她说,她不是牧羊心里想的那种嫌贫爱富的人。她娘有病,需要冰箱装胰岛素。大丫头是牧羊的。我惊讶地问:”那生完大丫头,牧羊要带你走,你傻呀?为什么不走?反正柱子对你不好,你带大丫头走了,正好一家三口团聚。“

”我不能走!我娘病危,是柱子爹拿出积蓄救了我娘一命。柱子千般不好,可他们家对我有恩,我怎么能走呀?“

”二丫头是?“

”是柱子的。“

”我和柱子也早就离婚了。离婚不离家的。“

”麦花呀,你这些年都过了些啥日子呀?“

”我有盼头呀!孩子出息了,还知道隔三岔五地回报社会。“

在牧羊的婚宴上,我一个劲地喝喜酒,好像要把一辈子的酒都喝完一样。

我没啥大出息,就是一个乡村教师。我也一直喜欢麦花。可麦花不知道,牧羊不知道,柱子不知道。如果说,麦花和牧羊的爱情有五分钟的火花吧,那我和麦花之间连一秒钟的火花都没有,我却在心里藏了她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