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受理了这桩民事纠纷案,并由法庭的高庭长亲自办理。由于本案唯一的证人是个哑巴,哑巴有没有能力作证?愿不愿意作证?即便是让哑巴作证,他能否将自己所见到的打架过程表达出来,让别人看到后心里明白清楚?
高庭长决定走访哑巴。
哑巴的父亲马明,这些天嘴里哼唧着小曲儿,手里掰指头算日子,从眼下到年底,连头带尾剩下不到三个月时间了,用不了百天,儿媳妇就娶进门了!心里正美美地想着把媳妇娶进门,谁料想,法官却进门来了。
高庭长说明来意:“马老师,据说牛满仓与牛五一打架时,你家马志强在现场,我想来问一下情况。”
马明一听就说:“这事儿,我娃给我比划过,我家志强,别看是哑巴,遇上不平顺的事,也像我,鼻孔不钻烟。满仓也太狠毒了,把牛五一打成啥了!”
“满仓说牛五一是从陡坡上翻滚下去摔伤的,与他无关。”
“他胡说!志强比划是满仓打伤的。”
“可牛满仓背着牛头不认赃,又没有证据,法院也拿他没办法。”
“没办法?你们法庭这回要给他使些法,杀杀他的歪风。”
两人正说着,哑巴回来了,见到高庭长,咧咧嘴一笑,算是打招呼。马明朝哑巴招手,示意儿子近前,用手指在炕沿上写“法庭的”,又写“打架的事”。哑巴点点头,表示明白了。接下来父亲又比划,又夹杂着写,让哑巴向高庭长反映打架的经过。哑巴也心领神会,随即给高庭长比比划划,手舞足蹈,并辅以简要的文字,配以凶狠、痛苦、愤怒等各种面部表情,此时此刻,哑巴分别扮演两个角色,展现你来我往,将打人者的凶相、拳脚的运用、打到的部位以及挨打者的痛苦、挣扎之状和他如何搀扶受伤者回家的情景,详细地演示出来,谁看了都会清楚明白。
高庭长边看边作记录,并让马明和哑巴看是否正确,马明看后说:“没错儿,我娃比划的就是这意思。”高庭长再让哑巴看,哑巴看后冲高庭长竖起大拇指。高庭长按照法律程序,让马明和哑巴在记录上签了名,然后对马明说:“法庭打算公开审理这个案子,到时候,想请马志强出庭作证,你看咋样?”
谁料马明一听这话,急忙摆手:“使不得,千万使不得!”
“怎么了,为啥使不得?”
“在咱屋里给你比划学说还可以,要在稠人广众之中,那可使不得!”
“在法庭上作证,跟在咱屋里是一样的。”
“不一样,那可不一样。”
“咋不一样?”
马明掰着指头说,哑巴不会说话,在法庭上比比划划,出了娃的丑不说,也对法庭不利吧?这是其一;其二,那牛满仓横惯了,谁都惹不起,我们两个村子距离又近,惹下他,我家哑巴恐怕就要吃哑巴亏。这些都是小事;其三,我娃刚订下亲,那牛满仓还是牛云香未出五服的堂兄哩,咋说呢,大拇指总离食指近些吧?让我娃出庭作证,说个公道惹人嫌,假如云香的爹嫌我娃不偏向他侄子满仓,这婚事岂不就黄了?使不得,使不得,千万使不得!
高庭长想开导马明,可马明摇头摆手:“高庭长,道理我都懂,要是没有这桩婚事,还用你说?娃刚定下亲事,咱能让煮熟的兔从锅里跑了?要作证也行,除非你保证我娃的婚事不受影响,你能保证么?”
高庭长为难了,要说,马志强虽然是哑巴,可他表达能力强,又识字,完全可以出庭作证,至于担心婚事会不会受影响,这就得看牛云香和她父亲的态度了。也罢,不妨去找牛云香的父亲谈谈,看他怎么说。
高庭长来到牛村,找到了牛云香的父亲牛拉鼓,说明了来意。牛拉鼓听了,沉吟半晌,大腿面上一拍:“行呀!只要法庭不嫌弃,觉得哑巴能出庭作证,这是好事呀!一来能说明哑巴有出庭作证的能力;二来能给哑巴壮声势,也别让人以为他是哑巴,说不清道不明,就好欺负些;这三来嘛,我女儿嫁了他,我也就放心了。让他出庭作证吧,别考虑谁近谁远,只管照实说。”
高庭长笑着说:“你亲家还担心志强出庭作证会影响你们这门婚事呢。”牛拉鼓笑笑说:“不用担心,我同意!我这也是对法庭工作的支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