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自己发张奖状(2)

刘大成刚开始回了几个留言,遮遮掩掩地解释,说真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谁知越描越黑,其中某位竟然来气了:“不想请就别发朋友圈啊,这发出来又花里胡哨的推诿干吗?单位评比这玩意谁不知道啊,评上了就是奖金数字多与少的事。”

有人出来打圆场,说瞧你们急的,大成是那样的人吗,这样的好事能忘了我们这班兄弟,会不表示表示?

有人甚至开始谋划时间地点,说赶早不如赶巧,后天就是周末,大家休息的多,不如晚上就在大院东头的“悦来酒家”搞一场……

刘大成尴尬无奈地闭了口。他知道这事没法再解释。可真要打肿脸充胖子地请聚一桌,他知道这班哥们的酒量,饭后再去“嗨”个歌,按照当下大众化标准,没个两千左右是搞不定的。

可自己每月工资除留下烟钱,基本都交给老婆了,根本就没有私房钱之类存余。孩子已上初中,还和老母亲挤一个房间,一家人窝在五十几平方米的原包装厂宿舍区,前年咬牙按揭了一套大点的三室一厅,房子没到手,每月棍打不动的房贷已交了两年,加上其他各项开支,几个死工资拿给老婆打理,也是难为她了,手心怕是都捏出汗来。真要请客,这一顿饭的银子从哪着落?

到家时,刘大成本想等在超市上晚班的老婆回来,将自己一手炮制的恶作剧如实交代,她要发火就让她发火吧,谁叫自己嘴快手贱呢。哪知在上班的老婆已看到他的朋友圈,不光点了一颗红心,还额外地给了三个大大的手动赞!

老婆下夜班回来洗涮一番后已是十一点多,刘大成把要汇报的话又咽回肚里。躺在床上没法睡得踏实,翻身打滚弄出不小的动静。其间有次老婆被惊动,睡眼蒙眬地说:“大哥哎,得了个奖状这么兴奋啊,明天不上班不开车?你能不能安安稳稳地睡个好觉、养养精神。”

这不,天才刚亮一会,微信上那班哥们又活跃起来,组建了一个小群,“落实”饭局的事。刘大成愁着眉头含含糊糊地在其中搭腔。九点钟光景,手机里忽然收到一条短信提示:你的银行卡收入2000元整。还有四个字的留言:请吃饭用。

刘大成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激动地盯着手机屏幕:这钱是谁打来的?公司?领导当真了,把“奖状”的附属物——奖金也给他了?似乎不大可能;微信里的哪位好友知悉他的窘状,重情仗义,临时借与他解燃眉之急?有这种好友,但一时着实对号不出是哪一位。但不管怎样,有了这笔钱,起码不用再向老婆低眉垂眼地申请,至少能将眼面上的这场饭局摆平。

他思索了一会,觉得有必要把请客的地点和时间向老婆报告并商量一下。

老婆是用语音回的,大意是“你自己安排啊,不都说好明天晚上‘悦来酒家吗,你提前订个大点的包厢不就行啦,我这边有顾客正忙着呢”。

刘大成忽然觉得哪里不对。从昨晚到现在,老婆压根没摸过自己的手机,也没问过奖状一事的细节,她怎么知道“明晚”“悦来酒家”等几个哥们起哄细节中的关键词?

心中一动,他马上打出两行文字发过去:我卡上的钱是你转来的?这事你都知道了?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老婆也是用文字回复:“大哥哎,你忘了之前包装厂那班同事中有几人也和我共过事,我与他们也是微信好友,他们的评论我一样能看到。还有一个你不知道的事,你们单位的小娟与我同在一个孩子补习班家长群,她把事情的原委都跟我讲了。老公,我这么想,这一年的你,虽然平凡,平淡,平常,也平安。你大部分时间在开车,辛苦谨慎,一年下来一个违章都没有。在我的眼里,你配得上这张奖状,难得就这个机会和你的一帮兄弟聚聚,放松一下。本来,我想将这钱悄悄转到你卡上,既然你这么快就知道了,这奖金算我们全家奖给你的,只要你明晚别喝多就行。”

刘大成忽然觉得眼中热乎乎的,用手背拭了一下,潮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