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出岔
第二天一大早,他们赶往二河。
二河是一个不大的县,县域内全是平原,靠近北京的部分,进行了大规模的开发,高楼林立,但多半都是空的,人少车稀,倒显出些萧条来。另一部分则是纯粹的农村了,沃野平畴,中间散落着一些村镇。村镇上人和车倒是很多,显得很热闹。
谢金明满腹犹疑:“你说,我妈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到这里来干什么呀?”
程昱淡淡地说道:“只有找到了她,才能问清楚。现在,我也想不出来。”程昱一向不多说话,特别是到了事情上,说得更少,有理有据的他才会说。即使身边坐的谢金明是他的表哥,他养成的习惯也很难改了。谢金明觉得无趣,掏出手机来刷微信朋友圈。
程昱在来之前,已经做足了功课,对二河的情况有了一定的了解,还规划好了行动路线。他带着谢金明从西往东,绕过二河所属的乡镇,贴出了寻人启事,再跟村民们打听,但一路行来,并没有任何收获。
黄昏时分,他们来到县城,寻了一家宾馆,刚安顿下来,正准备出去吃饭,谢金明的手机响了,他赶紧接听。电话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你要找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谢金明连忙说:“是,北京来的。”男人说:“我见过她。”谢金明问他那个老太太长什么样,男人一一说来,还真跟刘晶芳一样。他急忙问:“她在哪?你快带我去找她吧!”男人问清他住的宾馆和房间号,说半小时后赶到。谢金明挂上电话,长舒了一口气说:“听他说的还真是我妈,这趟还真没白来。程昱,你还真行,几句话就能听出是哪儿的口音,一找一个准啊。”
程昱仍旧是淡淡地说道:“也没什么。见得多了,听得多了,用心记记,就记住了。”
半小时后,一个中等身材的中年男人来了。谢金明问:“你见过问我妈?”男人点点头:“见过。走,我带你去找她。”旁边的程昱开口问道:“你是啥时候见到她的?在哪见到的?”男人告诉他们,今天下午,他在横河镇上见到的。谢金明和程昱就跟着男人出了门。
男人开着一辆小货车来的。程昱坐副驾驶,让谢金明坐在后排,男人开着车子出发了。程昱打开手机导航,搜到横河,男人果然是沿着道路走的。他稍稍松了些心,漫不经心地说道:“你们横河,好像是姓宋的多吧?”男人说道:“对,姓宋的人家多。我们姓陈的稍微差些,但也不算少。有些村子,就比他们多。”程昱笑了笑说:“不过,陈姓人好像更有出息,开厂子、经商、出去打工的人多,宋姓人都在种地吧?”男人点点头说:“我们陈家有人带,这路子就比较好走了,一群一群地做。他们宋家没人带,做做没做成,也就不做了。”程昱好奇地问道:“陈哥你是做什么的?”男人说:“你可鼓起胆子来,别吓到了,我做寿活。”
寿活,就是丧葬用品,寿衣、纸车马、冥币、骨灰盒,是发死人财的。程昱又笑了笑,说道:“天天跟那些东西待在一块儿,也够害怕的。”
男人说道:“那些都是死的,有啥可怕?最可怕的是……”程昱追问道:“是啥?”男人打住话头,不肯说了。
很快,他们到了横河镇。车子开进了镇子东侧的一个大院子里,停下了。程昱纵然有了思想准备,可一下车,还是给吓了一跳。院子里摆满了纸活,童男童女,白马白车,还有纸扎的冰箱电视,都是那种惨白色。
程昱忽然想起谢金明给他描述的视频通话中的情景,小声说道:“你仔细看看,昨天你跟我姨通话,像不像在这里?”谢金明四下里看了看,惊喜地说:“像!她应该就站在那个角儿上!左边是那个纸马,右边是那摞黄寿衣!”
程昱点点头,示意俩人先别说话,跟着男人走。
男人带着他们从纸活中穿过,进了堂屋,又进了东屋,却见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头正半躺在床上,半闭着眼睛,脸色蜡黄,神情更是诡异。
男人看了老头一眼,又转过脸来看着程昱和谢金明,说道:“我先介绍一下啊。我叫陈大树,是大树寿品伟业有限责任公司的总经理。这是我爹,叫陈平原。我爹原本很硬朗,应该说,直到今天上午之前,还很硬朗。可现在这样子,你们都看到了。谢先生,这事儿得你负责。”
谢金明跳起来,大声问道:“凭啥让我负责?”
陈大树说:“是你妈给吓的!”
谢金明和程昱都愣住了。
陈平原瞬间睁大了眼睛,惊恐地说:“大树,他是谁呀?是那个鬼的儿子吗?你咋把他领回来了?让他走吧,快让他走吧!”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后缩着身子。
程昱拍了拍陈大树的肩膀,说道:“陈大哥,你把事情说清楚。这么云里雾里的,把我们都给搞蒙了。”陈大树急得直搓手:“我都蒙了,哪里还说得清楚!”程昱说:“你别急,就说说大伯怎么吓成这样的吧。”
陈大树点了点头,就讲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