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水城里有个赵二老爷,家财万贯,在骡马街上有车马大店,在十字街有银器铺,云集楼前有米铺、当铺,在泗水城最热闹的去处魁星阁下,还有一个布店,城里的老百姓都管赵二老爷叫赵半城。
家大业大,赵二老爷分身乏术,除了管家以外,他还重用了养子赵秉书。赵秉书能掐会算,还可以双手打算盘,把布店和银器铺经营得红红火火,生意兴旺。眼见得滚滚进账,赵二老爷别提有多高兴了。有一天,赵二老爷喝了点洋河酒,正醉意蒙眬,赵秉书来送账本,赵二老爷见当月收入又很可观,就说:“秉书啊,你好好干,宝珠没出息,以后这布店和银器铺、车马店,都归你。”
不多时,赵二老爷酒醒了,想起自己说的话,就后悔了,可是,自己在泗水也是个头面人物,说出去的话不好收回,心想,秉书不过二十岁,自己身子骨又硬朗,还有时间转圜。
赵二老爷有了这个想法,又见秉书管理店铺更加卖力,吃住都在店铺里,成天不沾家,赵二老爷就更加害怕。
长久以来,赵二老爷有个心病。
原来,秉书是赵二老爷的亲侄子,秉书刚落地那年,赵二老爷趁兄长病危昏迷,用计谋吞并了兄长的家产,嫂夫人急火攻心,月子里死去。赵二老爷本想斩草除根,奈何夫人劝说,做人要留一线,作恶多怕报应。赵二老爷见孩子可爱,自己的夫人婚后未育,就收养了孩子,起名秉书。
有一天,赵二老爷找来秉书说:“你年纪也不小了,当初我答应你爹,替他保管土地和房产,等你长大了交给你。可当初,乡下有山贼和水匪,不安全,我就把土地和房子都卖了,到城里来做生意。如今天下太平,我把当年卖地卖房的钱折算给你,你去买点田地,我再给你物色一个媳妇,你好好过日子,可好?”
说罢,就让管家搬出一箱银两,交给秉书。
秉书微微一笑:“父亲你算错了账,这些年,我替你打理布庄和银器铺,为你赚了多少钱?这些银子未免太少了吧。”
赵二老爷脸色大变:“你住在我府上,穿我的,吃我的,喝我的,哪样不花钱?”
秉书又笑道:“我平日里都住在店铺,能花你几两银子?你既然如此绝情,休怪我无义。”说罢,就收拾了自己的衣服和器用,装了一箱子,找一扁担,前面挑银子,后面挑衣服和用具,晃悠悠地扬长而去。
半年后,泗水城里的十字街上新开了一个布庄,生意出奇地好,赵二老爷家的布庄却门可罗雀。赵二老爷头戴瓜皮小帽,身穿长衫,混在顾客里去偷看,定睛一瞧,忙着给顾客扯布的人,正是秉书。
赵二老爷慌忙回家,仔细想想,秉书店里的布,花色多,品相也好,更难得秉书会裁剪,知道顾客的需求,三言两语就把买卖谈妥了。赵二老爷悔不当初,让仆人去打听。原来往昔秉书在经营布店的时候,就和泗水城的染坊主都搞好关系,不仅泗水城,附近泗州的染坊与布庄老板,也只认秉书一人。如今,赵二老爷的布庄进货都难。
赵二老爷又气又急,把儿子宝珠找回来就是一顿板子,边打边骂:“老子我辛苦赚钱养着你,你却不学无术,还不如秉书那个穷光蛋。”宝珠被打得嗷嗷叫唤。夫人心疼儿子,拦住赵二老爷说:“你打死他也没用,他就不是做买卖的料。况且,你打死他,你就绝后了呀。”说罢,直抹眼泪。
赵二老爷扔了棍子,长叹一声,瘫坐在太师椅上。
又过了半年,赵二老爷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秉书在十字街新开一家银器铺子,就在赵二老爷银器铺的对面,好像存心打擂似的。秉书的店一开,银匠就去赵二老爷那里辞行,去了秉书的银器铺做活。银器全靠银匠的手艺,秉书的店生意红火,赵二老爷只好关门歇业。
这年冬天,赵二老爷偶感风寒,本以为是小疾,谁料想一天天加重,竟茶饭不思,家人一筹莫展。赵二老爷让人把秉书请来,含泪交代后事,家里产业全数委托给秉书,只求秉书善待夫人和宝珠,言毕气绝。
秉书接手后,把生意做得红红火火,把宝珠视作兄弟,泗水城方圆百里,人人皆知赵半城就是赵秉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