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说个明白
为首的正是安六平,他现在已升任滦州衙门的捕头。自从几年前与屈秀英有了那一夜后,他的心里再也装不下别的女人了,因而至今尚未婚配,但他又深感对不起发小吴长顺,所以一直没脸再去他家。没想到今晚在这里巧遇屈秀英,心中真是百感交集,忙问她这是要到哪儿去。
屈秀英见了安六平,哭得像个孩子,泣不成声地说:“小菊去横……横山,挖苦菊花了……”
安六平顾不得细问,带着一班弟兄举着灯笼火把,和屈秀英一起直奔北城门。把守城门的官兵与安六平熟识,不但痛快地给他开了门,还派了十几名弟兄,跟随他们一起去横山找人。
雪太大了,好多山沟都被积雪填平了,安六平等人只有奔着可能藏人的地方去找,但直到天亮,也没有发现小菊的踪迹。安六平不死心,带人围着横山又转了一圈儿,还是一无所获,只好让弟兄们回去休息了。
屈秀英一屁股坐到雪地里,又哭开了:“我苦命的孩子呀……”
安六平弯下腰搀扶屈秀英:“嫂子,快起来,地上太凉……”
屈秀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一把抱住安六平,将往事一五一十地说了起来……
安六平做梦也想不到小菊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他也想不到吴长顺竟会因此而长期虐待她们母女,他听得又惊又喜、又悲又怒,当下拔出腰刀就要去找吴长顺拼命。屈秀英哭着劝他:“你为了杀一个畜生去坐牢,不值得呀!”
安六平跺着脚说:“难道你还想跟他过一辈子?”
屈秀英说:“我早就想离开他了,可他死活不肯放我;我也多次想到过死,原来不放心小菊,现在好了,唯一的牵挂没有了,我也不想活了!”
安六平咬着牙说:“你不能死,要死也得让他先死!”
两个人商量了一阵儿,又面对横山哭了一阵儿,这才返回到滦州城里。安六平让屈秀英先回家,他去胡同口买点儿东西随后就到。
再说吴长顺,他正在家里跳着脚骂呢,见屈秀英回来了,不由分说就抽了她两个嘴巴子,又问她到哪儿养汉去了。屈秀英木然地回答:“小菊丢了,再也回不来了。”
吴长顺听了,就点着屈秀英的脑门儿说:“那你回来干啥?咋不也死在外边,啊?”说着,他就用手拧屈秀英的脸蛋儿,又捏住她的鼻孔准备往她嘴里吐唾沫,正在这时,安六平从外边走了进来:“大哥,这大白天的夫妻俩就这么亲热呀!”
吴长顺一回头,见是安六平,又惊又喜:“哟,兄弟今天是喝多了还是睡迷糊了,怎么赏脸到了我这茅屋草舍?”
安六平一拱手:“大哥取笑了,小弟听说侄女小菊不见了,特来看望。”
吴长顺一摆手:“嗨,那个野……孩子,说不定跑哪儿玩去了,不用管她!”他扭头又对屈秀英吩咐道:“赶快弄几个下酒菜,我和兄弟要痛饮一番,把剩下的那点儿苦菊花也端上来!”
酒菜上齐后,吴长顺喝着酒就打开了话匣子,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翻出来了,安六平却心不在焉地应付着,只顾劝他喝酒,见一壶酒喝得见底了,就拿过酒壶对屈秀英说:“嫂子,再灌些酒来!”说著,他就对屈秀英使了个眼色,顺手将一小包东西塞到了她手里。屈秀英心领神会,灌酒的时候就把这包东西撒在酒壶里。
安六平接过酒壶,给吴长顺满满地倒上一杯,说:“来,大哥,你先干了三杯,兄弟有话要说。”
吴长顺并没有多想,抓起杯子连灌了三杯,然后抹抹嘴说:“兄弟有啥话尽管直说,甭跟我绕……绕弯子……哎呀……”说着,吴长顺就捂着肚子折腾开了。
安六平一看时机差不多了,站起身来冷笑一声:“吴长顺,你我兄弟一场,今天我要让你死个明白:这酒里已经下了砒霜,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
吴长顺着实吃了一惊,强忍着肚子疼,从嘴里挤出两个字:“为……为啥?”
安六平倒是痛快,将前因后果原原本本讲了一遍,最后叹了口气说:“大哥,别怪小弟心狠,实在是你对待她们母女禽兽不如,才将自己送上了绝路。兄弟我欠你的,下辈子再还吧!”
“你、你们……”吴长顺抬手指了指安六平和屈秀英,头一歪,一下子栽倒在地上。
屈秀英吓坏了,整个人哆嗦成一团,安六平却不慌不忙地将吴长顺抱到炕上,又将那壶掺了砒霜的酒倒掉换成新的,然后安慰屈秀英:“不要怕,有我呢!我去找个靠得住的郎中,就说他喝酒引发心疼病死了。你再喊几个邻居前来帮忙,将来也好有个人证。”安六平说完,就大步流星地走了。
屈秀英想了想词儿,又酝酿了一番情绪,就哭哭咧咧地跑出去了。
等屈秀英把人喊来,安六平也把郎中带来了,进屋一瞅,啊呀,吴长顺的“尸体”却不见了,一屋子人惊得毛发都竖了起来……
6、破镜重圆
这吴长顺稳稳当当地在炕上“死”着,怎么突然就没了踪影呢?原来,吴长顺根本就没有死,因为他喝酒时吃了大量的苦菊花,而这苦菊花具有极强的解毒功能,竟将砒霜的药性给解了。吴长顺当时只是感觉有些肚子疼,听安六平道出实情后,他怕被进一步加害,就顺势倒在地上装死。等安六平和屈秀英都出去找人后,吴长顺急忙跑到州衙门告状去了。
知州姓何,他得知详情后,大吃一惊,立即命人将安六平、屈秀英以及一干人等都带到公堂。安六平、屈秀英见吴长顺活生生地站在面前,心里顿时忐忑不安。公堂上,何知州拍着惊堂木一咋唬,郎中就把安六平让他作伪证的事供了出来。屈秀英一害怕,也招了,但她热泪滚滚地陈述了吴长顺长期虐待她们母女的经过,雷小诗等邻居也为她作了证。到了这份儿上,安六平也只有低头认罪了。
退堂后,何知州也是左右为难,因他与安六平私交甚好,如果把他们杀人未遂的案情如实上报,即使不问斩也得判个发配;可要是打几棍子就给放了,那吴长顺也不干哪!还是师爷点子多,他说:“这两年滦河水位总是乍起乍落,去年还险些决了口子,倒不如在横山口和研山口设两个观测点,罚他们两人去看守,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大人您还能及时掌握河水涨落的情况。”
何知州捻着胡子频频点头:“嗯,嗯。”
于是,安六平被发落到横山口,屈秀英被发落到了研山口。两个山口虽然相隔近二十里路,但他俩每天都找机会相聚,有时安六平去研山口,有时屈秀英来横山口。数月后,天大的喜事从天而降:小菊找来了,原来她摔下山后,伤得很重,幸亏遇上了一个好心的猎户,把她救回了家,又悉心照料,才捡了一条命。
多年以后,安六平与屈秀英刑满释放,两个人最终结为夫妻,因两人多年来守在横山口、研山口,人们便称这对夫妻为“两口子”,这种叫法一直流传至今。
而吴长顺那次虽然劫后余生,大脑却受了刺激,他再也不敢喝酒了,整日里只是痴痴地喊:“苦菊花,苦菊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