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一大早,一个男人背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孩子敲开了陈家大门,进院就跪了下来。陈季良一看,是对岸邻居庞三。庞三的老婆去年患了重病,一直在陈家看病抓药,可惜病入膏肓,几个月后还是走了,还欠着陈家不少医药钱。
此时,庞三叩头说道:“我家海儿快不行了,请陈先生让神龟救他一命吧。”
陈季良急忙扶起庞三,心里却好生为难。因为小白龟每看一个小孩,必要伏在泔水中休养三天才行。前天白龟救治了一个小孩,它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不知白龟能不能马上再治。可庞三苦苦哀求,说海儿就剩一口气了,等到明天怕就不行了。其实这不用他说,陈季良也早看出来了。他犹豫再三,还是从泔水中把白龟抓了出来,让福宝轻声把爷爷的为难告诉白龟,问它能不能帮忙。
白龟伏在陈季良的掌心很久很久,才慢慢爬向海儿。
治愈海儿之后,白龟的气息都微弱了,陈季良心疼坏了,赶紧小心地把它放进泔水盆。这次白龟足足在盆里趴了六天,换了六次泔水,它才恢复元气,而这时,等在门外的患儿已经排成长队。
这一天,一队快马停留在陈家门外,马上的骑手一下马,就用力拍着大门。陈季良一看来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来的居然是松江府守备周琦的家人。原来周家的孩子也病了,前来求医。
周琦其人,陈季良是太知道了。此人靠着在边境立了军功起家,在松江府一带横行霸道,无恶不作,受他欺凌的百姓的状子雪片一样飞到府里、京城,可是他朝中有靠山,状子不但被压下,反而还给周琦通风报信,结果很多告状人被他迫害得家破人亡。提起这个人,整个松江简直可说是无人不恨。
陈季良告诉来人,昨天白龟才治过病,今天是不能再出诊了,需要休养三天才行。再说,排在他们前面的还有好几个人呢,也总该有个先来后到的顺序吧。
来人狞笑一声,狠狠地说道:“守备大人料到你这刁民难缠,这样,如果你所说的白乌龟还要休息的事属实,那就等你两天,否则,让你全家死无葬身之地!至于什么叫先来后到的顺序,爷们可从来没听说过。”说完打马跑了。
陈家门前这一幕被很多乡民看见,于是迅速传扬开去。
第二天一早,那个庞三竟偷偷来到松江,溜进了守备府,说有关于陈家白龟的秘情禀报。下人一通报,守备和夫人急忙让他进门。
庞三弯腰屈膝进了守备府的大堂,一见守备夫妻,立即跪倒在地,谄媚地说:“大人,陈家那白龟需要休息三天才能继续治病不假,可是小人的儿子上次在他家治疗,白龟只休息了两天,也奏了效,只不过事后需要多休息几天罢了。现在陈家不肯帮大人家小少爷治病,其一是心疼那只白龟,其二是不屑大人的为人,所以才见死不救的!”
这一下守备气得眼里冒火,一边吩咐家人给庞三赏钱,一边亲自带人骑马往枫泾而来。到了陈家门前,兵丁疯狂砸门,门刚一打开,这些兵丁如狼似虎般冲进陈家,在天井边的水盆里一把捞起白龟,转身就跑。
陈季良大惊失色,上前阻拦,却被守备狠狠地抽了一马鞭,并恶狠狠地骂道:“你这老贼太不识抬举!已经有人跟本官告密,你的白龟不休息也能治病,你却竟敢刁难本官。不跟你这刁民来点儿厉害的,你岂知本官的厉害!”说完挥起马鞭,冲着陈季良没头没脑抽打起来,打够了狂笑着纵马离去。
陈季良又是愤恨又是心疼白龟,真不知道只休息了一天的它能不能受得住!一家人面对一院子的狼藉相对叹息,天黑了,没有一个人吃得下饭。突然,福宝支棱着耳朵,喊道:“白先生回来了!”大喊大叫地跑了出去,一家人蜂拥出门,果然,月光下,那白龟快速爬行过来,看它的奔行速度和身体颜色,和被抢走的时候一模一样,应该没受到什么伤害。福宝一把抓起它抱在怀里,高兴得流下了眼泪。一家人虽不知白龟是怎么逃回来的,但陈季良想这神灵之物肯定有着通天的本领。
但是,虽然白龟逃了回来,可那守备一定不肯善罢甘休,肯定还会追上门来,到时候一家老小没准儿会连性命都难保呀!陈季良当机立断,决定马上收拾细软,先躲一段时间再说。
就这样,陈家人带上白龟连夜出逃,究竟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第二天一早,那守备府的兵丁果然追上门来了,可陈家早已经人去屋空,兵丁一把火把陈家烧了个精光。此时,正好庞三在人群里看热闹,被兵丁认了出来,一把抓过他,说他禀报是假,与陈家共谋是真,所以一通乱棍,把他打得皮开肉绽。
从那以后,再也没人看见过陈家人,他们带走的那只白龟,到底是龟是神,就更没有人说得清楚,但这个故事,却一代代传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