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冒出革命党
误打误撞成了三当家的鲁对更变本加厉,他将寨楼上原本的三个哨塔硬拆了一个,将寨门上三门土炮中间一门硬给撤下了,甚至差点儿砸了堂中大当家的那把交椅,好在给人发现拦住了,但这事还是惹得众怒不已。
大当家也渐感此人越发胡来,有一次开会,这鲁对非但不对他表忠心,反倒迷迷糊糊总称什么:“二当家说得对!二当家说得好!”
大当家当晚找来鲁对大骂:“你发什么疯?信不信我一枪毙了你!”鲁对委屈道:“他既有‘两只眼,又是‘二当家,他的话我自然听得进去!”这话气得大当家两巴掌把他扇出去,大骂:“滚出去!你个没用的蠢货!”
鲁对受了两巴掌,捂着两边的脸颊,倒也不恼,而是满山寨的胡窜,看见什么成单的全给改成双的,只消做这一件事就够他乐此不疲的。这时月光皎洁,他转过一个山岙,已到了寨子东角,发现这里竟还有个山窟窿,靠着山窟窿修了三道木牢门,里头乌漆墨黑,不知藏了什么。
这是什么?是山贼关人的牢房吗?鲁对探头探脑看了半晌,也没瞧清楚里头动静,反倒被三道牢门上的锁头给吸引住了。
“三个锁,三个锁……”鲁对念叨不停,浑身难受,当即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柄柴刀,“咔咔咔”将中央的锁给劈了下来。
锁头一掉,鲁对浑身舒坦下来,可又一激灵反应过来,万一从门里放出什么骇人的东西,可不危险了?他正想溜之大吉,忽听身后黑暗的牢中一人说道:“壮士!多谢救命之恩!”
一个高壮男子从黑牢中蹿到月光下,鲁对吓得亡魂丧胆:“大当家!”
此人跟大当家长得一模一样,不过他穿着一件又脏又破的蓝皮军装,看起来比大当家憔悴甚多,而且他有两只完好的眼睛。
“壮士莫慌,我不是他!”
高壮男子说,自己本是革命党人,跟孪生胞弟一块儿参的军,在湖城和胡司令干了一仗,可惜败了,他正想带着残余十多人回去求援,不想自己的弟弟说什么干革命没意思,自己有枪,还不如做土匪来得痛快。
“家门不幸啊,竟出了这么个贼子,我没防备他,让他钻了空子夺走了军权,他带着相信他的几个人夺了我们的枪,还有买军资的黄金,在这儿做起土匪来了!真丢我们革命党人的脸!”
鲁对对什么打仗、土匪半点不感兴趣,但一想这世上竟有两个大当家,心中的欢喜溢于言表。
那男子略有戒备,道:“他一直想劝我跟他合伙,助他称王称霸。兄弟,你莫非也是山中土匪?”
鲁对摇头不是,点头也不是,便将自己这几天来的遭遇说了个遍。
“这是他想压制住二当家呢!原本支持他的三当家死了,他这大当家的位子就坐不稳了,还不如扶持一个傀儡三当家上来,可没想到兄弟你天赋异禀,居然一眼识破他的奸计!厉害,厉害!”
鲁对摸摸脑袋“呵呵”笑:“是吗?”
“不过,兄弟你快走吧!赶紧找个借口下山,你没成他的傀儡,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定再找个人来替你,你要小心了!”
“那你呢?你也要逃吗?”
那男子话音中带着悲凉:“怎么逃?这个山寨只有一个寨门,门前三个哨站、三门土炮,我在这里插翅难飞!”
“不会啊,山寨还有一个小后门,就在北边的围篱上。”
高壮男子大喜过望:“此话当真!”
“当然,还是我前些天亲自凿的!你想,这前门有了,怎么可以没有后门?”
“兄弟,你真是我的命中福星!”男子夺过鲁对手中的柴刀,将右边一个锁也砍下,那牢房中又出来两个人。三人喜不自禁,朝鲁对一拜,说:“大恩不言谢!兄弟,跟我们一块儿走吧!”
鲁对瞟了一眼左边那个还没打开的牢房,问道:“那里面关了什么人?”
“那里头是个疯子,跟我弟弟也多半有仇,别管他!兄弟,我弟弟常来这儿劝降我,趁现在没人,咱们快走,免得夜长梦多!”
鲁对嘟囔了一声:“你们先走,我随后就来!”
三人对视一眼,不敢怠慢,鲁对见他们手无寸铁,也不好意思要回自己的柴刀了。而他留下,正为了仅剩的那把锁,这把仅剩的锁,仿佛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都挪不动步子。
可四下里寻了半天,愣没再找见柴刀、斧子什么的,鲁对无奈搬了一块石头,一下一下敲着锁头,沉闷的“当当”声在静夜中响个不停。
“你干什么!”大当家突然从后头冒出来,惊得鲁对赶紧回头,也恰在此时,手里敲了最后一下,仅剩的锁头断裂掉在地上。
“你把他们放走啦?”月光里大当家的那只独眼充满血丝,一把掏出手枪,“说!你是不是奸细!”
鲁对慌忙举起手,手里的石头掉在地上,他赶紧摇头往右边两个牢房缩:“是……不是!大当家饶命!我不是奸细,我只是打锁来着!”
“混蛋!枉我这么信任你,你竟敢背叛我!”大当家脸都气紫了,一只独眼气得突出来,月光一照又明亮又狰狞。他逼上前,拿枪指着鲁对的脑门,吓得鲁对牙齿打颤,话都说不出来。
“你……”
突然左边牢房中猛地扑出一个黑影,一下子就跟大当家两人滚成一团,鲁对吓得既不敢上前又不敢逃跑,心中反而冒出奇思妙想来:这两人截然不同,可滚在一起倒也挺像一对的。
“我的眼睛!”大当家哀号一声,随即是一声枪响,大当家推开身上的尸首,枪也掉在一边,他两手颤巍巍地摸着脸:“我的眼!我看不见了,看不见了!”
6.乱枪里逃亡
大当家的黑眼罩已掉在地上,露出右边空洞的眼眶,而左边的眼睛血流不止,一看眼球也不见了,仿佛在雪白一片的月光中挖了两个窟窿。
那只眼球被躺着的那个尸首穿在指甲上,他指甲快有十厘米长,也不知被关了多久。鲁对倒是松了口气,没有眼睛的大当家,看起来顺眼多了。
刚才那一枪的回声,惊起无数山间飞鸟,不知是否鲁对的错觉,枪声似乎越来越响,越来越多,越来越近,直到“轰”的一声炮响,那坐在地上的大当家猛地弹起:“敌人攻寨,敌人怎么会攻寨!”
山寨中炮声、呼喊声、厮杀声不停,顷刻间就已逼近了,只听隐约有人在高声大喊:“大当家,胡司令已攻上山来了!还不快快束手就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