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坤一边填着包子一边含混不清地说:“管它剩不剩的,先吃了再说!”眨眼的工夫,几个剩包子都让他给吃了。他拍着肚皮,笑呵呵地对杨德才说:“大哥,有剩包子吃就好啦。以后啊,你要是不嫌弃,有这剩包子就给我捡出来,我吃个肚圆,就千恩万谢啦。”杨德才忙着说:“兄弟,明天一早儿,大哥专门给你蒸一屉包子,你想着来吃就是了。”孙坤想着那香喷喷的包子,口水都流下来了,忙着谢过。
想着有屉香喷喷的包子吃,孙坤做梦都给笑醒了。天刚亮,他就爬起床,梳洗干净,赶奔杨记包子铺。刚到大十字街转角儿,就被魏五叫住了。魏五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像看个怪物,惊奇地问道:“大哥,你穿的这么利落,是去相亲吗?”孙坤笑道:“我连顿饱饭都吃不上,有哪家的闺女能看上我?今天呀,杨德才杨老板请我吃饭,我也得光光鲜鲜地去不是。”
魏五一愣:“蒸包子的那个杨德才请你吃饭?”
孙坤得意地点点头说:“是啊。”
魏五更迷惑了:“为啥?”
孙坤摆摆手说:“先混个肚圆,管它为啥呢!”
说罢,孙坤就要走,魏五却喊住了他,大声问道:“大哥,你就不怕杨德才害你吗?”孙坤忙着停住了脚步,问他是怎么回事儿。魏五这才说,他挨了杨德才的打,一直想报复他。今天凌晨,他就来到杨德才的包子铺外,想找个茬口,黑他一下。无意中却见杨德才拎着两只死飞龙回来了。既然杨德才醒着,他干啥坏事都容易被发现,弄不好还得挨顿打,那就先别干了,偷偷溜走吧。当时,魏五也没多想,现在听说杨德才要请孙坤吃包子,他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魏五卖起了关子,不肯说了。孙坤催他快说,要说准了,必请他吃顿好的。魏五这才说,民间有种说法,天上龙肉,地上驴肉,那就是说飞龙肉和驴肉乃是人间至香。那杨德才想卖飞龙肉馅的包子赚大钱啊。但飞龙极其难捕,他定当是用了下毒的饵,现下又怕飞龙肉中依然含毒,吃死了人,那就吃不了兜着走了。他就想让孙坤给他尝尝,做个试吃者。若是吃出了事儿,孙坤无家无业的,又是个招人恨的吃白食,估计没人追究,也就不了了之了。
孙坤转着眼珠儿想了想,魏五说的有些道理啊。自己和杨德才萍水相逢,他何必对自己这个吃白食的这般好呢?原来是存了这般歹毒心机。哼,你对我不仁,那就别怪我对你不义啦!他跟魏五说了自己的计策,魏五当即点头应了。
两天后,孙坤设宴款待杨德才。他的宴席很简单,就只有一盆炖兔肉,那兔子是他和魏五费了好大劲才套来的两只野兔。还有一坛酒,那是耍无赖从仁和酒坊要来的。
杨德才一进门,看到这肉和酒,就高兴地说:“兄弟你有这番心意,哥哥就感激不尽啦。来,咱们一醉方休!”三个人推杯换盏,这就喝上了。孙坤和魏五要干事儿,自然喝得少些,杨德才高兴啊,倒是杯到酒干。没半个时辰,杨德才就有些喝多了。孙坤看时候已到,就问他:“大哥,那天你请我吃包子,是啥意思啊?”
杨德才大着舌头说:“就想请你吃屉包子,谁知道你还没来。”
孙坤问他:“那是啥馅的包子啊?”
杨德才说:“猪肉大葱啊。”
孙坤迟疑了一下,问道:“听说那天早上,大哥得着了两只飞龙?”
杨德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呵呵地说:“兄弟的消息还真灵通啊。还真是,两只飞龙。为了弄那两只飞龙,我可费了力气。”孙坤问他弄飞龙做啥。杨德才说,他的儿子在沧州城慧松书院读书。想请先生多加关照,一打听才知道,那先生偏好做飞龙标本,他就投其所好,要送两只。要做标本的飞龙,那就只能肚下有伤,别处完好。为此,他在山中埋伏了数个晚上,终于打到了两只。
孙坤和魏五面面相觑。
魏五忍不住问道:“我大哥就是个吃白食的,你怎么对他那么好,怎么又对我那么恶?”
杨德才笑道:“孙坤对我有用,我当然要对他好,你没用,我干吗要对你好?”
魏五更不明白了:“有啥用?”
杨德才重重地叹了口气,说他就盼着儿子有点儿出息啊,所以才省吃俭用,把儿子送到最好的书院读书。可儿子不争气,就不想读,还找个理由逃学跑回家里来了。他说了多少话,讲了多少道理,都没用。恰好看到了孙坤,让他眼前一亮。孙坤乃是官宦人家的孩子,只因不学无术,才沦落到不要脸面吃白食的下场,就说请他吃屉包子,他都乐得要飞到天上去了。他儿子深受触动,连夜回了书院,决心好生读书,风风光光地活着。
听到这里,孙坤全明白了。他忽然端起肉盆,连汤带肉全扣到杨德才脑袋上。而后,他趴到桌上,痛哭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