泾县是一个弹丸小县,在距离县衙不远的十字街上,摆着一个卦摊,算卦的瞎子就是魏老三。
魏瞎子今天生意清淡,他正在抱着肩膀打盹,有两个老头儿一边争吵一边走到了他的卦摊前。
那个白胡子老头儿将手中的一枚铜钱“啪”一声拍到桌子上,气呼呼地说:“魏瞎子,你帮我嗅一嗅,看看我这枚铜钱是真是假?”
魏瞎子用鼻子将铜钱嗅了一遍,说:“铜锈之气,胜似妙药,通鼻醒脑,令人心神振奋,胆量弥生,这绝对是一枚真钱……”
魏瞎子别看眼睛瞎,可是嗅觉却异常灵敏,想知道一枚铜钱的真伪,他只要用鼻子一嗅便知。
白胡子老头儿对着魏瞎子连声感谢。魏瞎子正洋洋得意呢,这时从泾县县衙的门口一溜烟跑过来两名皂衣公差。
他们冲到魏瞎子的卦桌前,一个公差说:“魏瞎子,你妄言国币真伪,跟我走一趟!”
另一名公差一抖铁链子,便把魏瞎子锁了起来。然后拉扯着大声喊冤的魏瞎子,来到了泾县的公堂。
泾县的县令就是廖天麟,今天廖大人正在问案子。
泾县的城东有一家米铺,米铺的老板欠外地米商一百吊铜钱的米款。今天一大早,外地米商上门收钱,米铺的老板将一百吊铜钱交给外地的米商,可是那米商偏说这些铜钱中至少有三十吊是假钱。
两个人先是争吵,接着动手,最后一路打到公堂之上。
廖天麟也不能辨别这三十吊铜钱的真假,于是,他就命两名衙役将魏瞎子“请”来。
廖天麟讲得明白,如果魏瞎子能辨出这三十吊铜钱的真假,他不仅放了魏瞎子,还有半吊铜钱的赏赐,如果魏瞎子胡说八道,那就把他关进大牢,按妖言惑众罪处置!
魏瞎子手摸了一下那堆铜钱,嘿嘿一笑:“县令大人,这三千枚铜钱,我要是挨个嗅,到了晚上也嗅不完!”
他倒有一个辨别假钱的痛快方法,那就是用醋煮,假钱只要用老醋一煮,立刻便会现出原形。
用老醋煮来辨假钱?
廖天麟别说是看,听都没有听说过。他看着魏瞎子胸有成竹的样子,便对衙役们一摆手,“那就按照魏先生说的准备吧!”
几名衙役先在公堂上垒砌起了一个简易炉灶,接着,那三十吊铜钱便被放到铁锅里,然后差役们又往锅里加上了半锅老醋。
火燃醋滚,一股醋酸的味道和铜臭之气便散发出来,熏得公堂上的人皆掩鼻不迭。
铸造真铜钱的底料是纯铜,真铜钱被从锅里捞出来后,放在地上,没用一个时辰,便生了一层薄薄的铜锈。假钱因为造假的时候被掺了铁,所以此时生的全是黑褐色的铁锈,铜锈和铁锈的气味自然不同,这就是魏瞎子用老醋煮铜钱的道理。
廖天麟见魏瞎子如此轻易地将假铜钱辨别出来,不由得连连点头,看来这个魏瞎子辨别假铜钱都已经成精了!
廖天麟当下赏赐给魏瞎子半吊铜钱,并叫两名衙役抬着小轿,将他送回家去。
就在魏瞎子把那半吊铜钱花干净的那天,廖天麟坐着大轿,领着一干衙役,竟出现在魏瞎子住的黄叶镇。
原来,黄叶镇的地保收缴今年税款的时候,发现成吊的铜钱中,好像夹杂着少量的假钱。于是地保就向廖天麟报了案,这就是廖天麟来黄叶镇的原因。
廖天麟看着那一吊吊铜钱,心里犯难,这是要上缴府库的,自然不能用老醋来煮。
无奈之下,廖天麟一摆手,说:“我们还是把魏瞎子请来吧!”
魏瞎子一听廖大人有请,自然不敢耽搁,他用了不到三天的时间,便将铜钱挨个嗅了一遍,最后竟发现一千多枚假铜钱。
这些假铜钱制作精美,跟真铜钱在外形上区别不大。
廖天麟迟疑地问:“魏先生,您说这些钱是假钱,这假的道理何在?”
魏瞎子敲着累得又酸又痛的腰,说:“廖大人,咱们晚上先吃饭,然后再去泡澡,等我歇过来,再把嗅钱的秘密仔细讲给您听!”
黄叶镇只有一家小饭馆和一个澡堂子。廖天麟身穿便装,领着魏瞎子吃过晚饭,然后来到了澡堂子。
泡澡的大池子里,还有两个洗澡的男子。魏瞎子和廖天麟刚泡了一会儿,廖天麟就觉得有些别扭,四处一瞧,这才发现了别扭的原因——那两个男子正贼眉鼠眼地瞧着他。
廖天麟泡了一会儿,假装闭上眼睛,那两个泡澡的男人互相一使眼色,先后擦身穿衣,然后悄悄地伸过手来,往廖天麟挂在衣服架子上的外衣摸去。
廖天麟猛地睁开眼睛,大喝一声:“抓贼!”
站在门外的衙役冲了进来,两个偷东西的小贼立刻被抓。
魏瞎子嘿嘿一笑:“廖大人,您怎么看出那两个泡澡的是贼呢?”
廖天麟说:“这两个家伙贼眉鼠眼,浑身都透着贼腥味!”
魏瞎子一拍巴掌说:“对呀!”
别看人都有鼻子有眼睛,可好人就是好人,贼就是贼,只要是贼,身上就有贼腥味。
辨别假钱也是如此,不管假钱的制造者把假钱造得多么真,可是钱上的贼味却无法隐藏。魏瞎子就是通过那股贼气,嗅闻出假铜钱的。
廖天麟一竖大拇指:“魏先生真是高人!”
两个人穿好衣服,从澡堂出来,廖天麟连夜审那两个贼。谁承想一审之下,竟大有收获,那十几吊假铜钱就是这两个贼从泾县的黑市上买来,然后在黄叶镇花出去的。
廖天麟根据这两个贼的口供,顺藤摸瓜,终于在泾县又抓到了四个专门制作假铜钱的贼人。
廖天麟治县有方,打击假钱贩子更是不遗余力,他的顶头上司给京城写了一道褒奖的奏折。
果然两个月后,朝廷派人传来了圣旨,廖天麟被调往千里外的江西,升任涿州知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