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一幅画(2)

画杀

几天来,狱中那些受冤含恨,奄奄一息之人,竟然纷纷效仿老者之法,甘心赴死数人。这悲壮感人的景象,周清平看得惊心动魄。这日,又有一人被抓了进来,周清平一看,顿时目瞪口呆,竟然是画友王之秀。周清平将不成人形的王之秀扶起,第一句话便说:“王兄,是我害的你啊!”王之秀摇摇头,苦笑一声,满脸愧容:“哪里是你害我,分明是我害你啊,周兄,今日到得此处,我已知是有来无回,实话告诉你吧,是我告了密,牵强附会诬陷你的画是反清复明啊!可是,所得银两我也无福消受了啊!”周清平摇摇头:“我早已知道是你,可我后悔你不仁,我竟不义,暗中害你啊!”王之秀顿时愣住。周清平这才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了他。

原来,那日,王之秀心不在焉看完画,匆忙离开,周清平便心有疑虑。他又怕自己多心,不过,思来想去,他还是在自己的画中加了一张书法作品,写了反诗,落款写上王之秀所赠。即使自己蒙冤,也不能让小人快活啊。果然,今日应验,那些人定是看了自己的画,发现那幅字,抓了王之秀啊!

王之秀听完,冷笑一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周兄,时至今日,我也看透了,不怪你我,只怪这世道不济啊!”周清平点点头,无言以对。

此刻,有人在狱外击掌笑道:“好好,好一个‘欲加之罪!”周清平一看,是一个官员衣着打扮之人。周清平愣愣地看着他,只见那人凑近牢门说道:“何某人专管你们这些反清文人,这些时日,听说你们文人有文骨,画人有画骨,倒有些兴致看看到底骨在哪里?刚刚听二位倾情自责,也颇为动情。不如这样,今日我变一下规则,将你们一干人等只留一人,其他绑赴他牢,所留之人决定他人生死如何?”何大人说完,大家都疑惑地愣在那里,不知道是喜还是忧。

何大人哈哈大笑,然后,指着周清平大声喝道:“就你留下吧,其他人统统给我绑走!”狱卒们一拥而上将其他人连拖带赶给押出去。此刻,只剩下周清平和何大人。周清平说:“你究竟要如何?”何大人一笑,突然郑重地说:“现在,就你我二人。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你们究竟罪责大小,只是当今圣上看不上你们这些异心的文人,我也无可奈何。不如你作一幅画吧!作的好,我答应你一个不杀,并尽我所能,上奏朝廷为你们求情。作不好,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宁可错杀,不放一个!”周清平顿了一下,冷冷说:“大人想要怎样的画?”“怎样的画,我也不知道,只是你看,这牢里什么都没有了,就给你一张八尺宣纸,至于怎么作,是你自己的事。记住,十二个时辰,不然,除了新进来的,连那十二个人一天杀一个!”

画魂

周清平脑海里一片空白。平日里作画笔墨纸砚,缺一不可,如今牢徒四壁,面对一张宣纸,我该如何啊!然而,众人的命运此刻紧系于他一人身上啊,周清平痛苦至极,该怎么办?

烦躁不安的周清平在牢里拖着伤体踱来踱去,转眼一个时辰过去了。突然,牢里响起一声声惨叫,接着一个狱卒跑过来告诉周清平,刚才,王之秀被乱棍打死了。

周清平“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六神无主地盯着画纸,过了一会儿,他用手轻轻地抚摸画纸,手上的血粘在画纸上,印上了一个指纹。周清平突然愣住了,然后,他长叹一声,也罢,我这一辈子没作出一张扬名之画,此刻,就用我的命作一幅画吧,让我的命融入到画里,把画人的画骨留在画里吧!

说完,周清平抬起手,把指头放入口中,一一咬破,鲜血顿时顺着指尖流了下来,周清平便用这血迅速地在宣纸上画了起来。

画了树木、画了小草,没了血,他就再咬,咬了继续画。直到十个手指挤不出血来。

周清平抬起腕子,盯看一会儿,狠狠地咬了下去,腕上的血管破裂,血液喷涌而出。用这喷涌的鲜血,周清平画出了大江大河,高山险峰!

不到一个时辰,一幅血墨河山图醒目地铺陈在地上。在画的最后,周清平写上自己的名字,名字下面是他红红的手掌印,手掌还没来得及离开,腕部的血还在不断流出,浸湿了画角。画角还有血正缓缓地向远处流去。

周清平正躺在那里,脸色如纸,一动不动。

何大人进来的时候,顿时大惊失色,他看看周清平的尸体,久久地呆在那里一动不动。忽然,他走过去,用指头蘸着周清平的血,在画上补了几个字:画魂!然后,把周清平的尸体摆得端端正正!

几天后,牢里的那几个文人墨客都被悉数放出,而何大人也不知所踪。听狱卒们议论,何大人上京去了,至于干什么,能否有结果,谁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