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棵小柳树,病恹恹的,叶子稀疏,看着就有问题,但我转了一圈儿也没发现什么异样,便以为它们是未老先衰,就离开了。
柳树是容易招虫的,天牛、蚱蝉这些能飞的就不说了,单说肉虫,我就发现过好多种。它们一般很大,就像一片肉乎乎的柳叶。
发现豆虫纯属偶然,大多是在找别的拍摄对象的时候顺带看到的。比如跟踪一只落在柳树上的蝴蝶、一只红蜻蜓,或者是追赶一对从水边飞过来的色蟌,没追上它们,却发现柳叶有些异样,仔细一瞧,原来是虫子。细长,绿色,尖尾巴,头上奇怪的触须像叶柄,身上精致的条纹像叶脉。它趴在柳叶上,就像一片大树叶上重叠着一片小树叶。
柳枝上的豆虫本来在悄悄地啃食柳叶,大概感知到我的靠近是种威胁,便慢慢地停下进餐,上半身一点儿一点儿后仰,呈一片柳叶状,然后保持不动。我用镜头删繁就简,从杂乱的柳枝、柳叶间把它“择”了出来,用很浅的景深虚化了背景。设想一下,在真实的场景下,还真不敢对自己的眼神太自信。
今天去野外,路过那两棵小柳树,我又停住了脚步,明明叶子上都是噬咬过的痕迹,有的痕迹还比较新鲜,怎么就看不到虫子呢?找一遍,再找一遍,终于发现了!原来这种虫子是灰褐色的,有斑点和凸起,有不多的纤毛,休息的时候,它紧紧贴在柳条上,像用胶水粘住了一样。不细看还以为是柳条受伤之后变粗了一点儿,变成了枯木的颜色。
低调,隐身,活下来就是一切;艳丽,张扬,留待长出翅膀后吧—我猜它们是这样安排一生的。
发现一只之后,仔细瞧,在一根柳条上就看到了六只,放眼望去,满树都是。它们太贪心且明目张胆,快把一棵树啃光了。
就在我扭头的时候,竟然发现一只小蝽捕捉到了这种虫子,正在进食。小蝽真是厉害,发现我之后它转到了叶子的背面,只用那根注射针头一样的刺吸式口器,就能挑着猎物爬。过不了多久,虫子就会被它吸食得只剩下一张皮。
小虫隐身技法虽然妙,但小蝽还是发现了它,正所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只是何谓“道”,何谓“魔”,还真不好定义。我也多次见过小蝽被猫蛛捕食的场景,小蝽慢悠悠地爬,猫蛛飞一样跳过去抓住它,身手敏捷。
山外有山,天外有天。猎物和猎手之间的角色,就这么轻易转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