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听鸟鸣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好可爱的鸟鸣。原来春天是鸟鸣唤醒的。

我一直爱鸟,它们柔弱,活泼,没有城府,心直口快。我尤其爱听鸟鸣,无论是单个字的“啾”“吱”或“嗖”的一声,抑或叽叽喳喳、嘈嘈杂杂的大合唱,我都喜欢,不厌其烦。我总认为,没有鸟鸣,世界就没有生气,就像一个人,失去了童心童趣,他的心就是死寂和暗淡无光的。

我在老家江苏,家住五楼,也是顶楼,窗外正好有一棵槐树,高耸入云。一到夏天,枝繁叶茂,郁郁葱葱,枝丫一直探到我的窗口。每天清晨和傍晚,那些鸟儿总会在树上聚会。早晨,我听着悦耳的鸟鸣,望着窗外殷红的晨曦,怀着美好的憧憬起床,开启新的充满希望的一天。傍晚,我开门进屋,一树响亮的鸟鸣沐浴着满天晚霞,飞向四面八方,也落满了我的居室。鸟儿在庆祝它们快乐的一天。而我,也因工作的顺利或是一篇文章见诸报端满载而归,心怀喜悦,听那鸟鸣声声越发入耳。

“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我的案桌对着窗户,每到晌午时分,桌面上便洒满了金子般的斑斑驳驳的阳光,时闻鸟鸣一声二声。这正是我潜心读书或埋头写作的最佳时间点。有时,一只麻雀会“啾”的一声飞到窗前,隔着窗玻璃,在窗台上踱步;一会儿贴窗站着,偏过头,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一动不动,大有“相看两不厌”的架势。而后,又“啾”的一声,振翅而去,留给我一个美妙的逗点。

我在那幢楼上住了有十五个春秋,从年富力强的不惑之年,渐渐走向了老迈。而鸟鸣声声仍是那么稚嫩,天真,活泼而可人。也不知那些鸟儿更新换代了没有,但它们的啼鸣仍一脉相承,真诚,纯粹,热烈。真得感恩苍天的眷顾,感谢这些鸟儿,“任劳任怨”陪伴了我十几年。

我总感到聆听窗外的鸟鸣是人生一大乐事。而且,我也固执地认为,窗外的鸟鸣,与自己“家养”的鸟鸣,不可同日而语。窗外的鸟鸣,无拘无束,发自鸟儿的内心,自然、豁达、豪放、洒脱,不事雕饰、动人心魄。家鸟则不然,囿于囚笼,身不由己,怯懦,惶恐,少了野性与灵气,其鸣也“哀”,“言不由衷”,自然没法入耳。

李渔一生喜爱看花听鸟。“夜则后花而眠,朝则先鸟而起,惟恐一声一色之偶遗也。”他黎明即起,生怕错过了一声鸟鸣。享年111岁的老寿星周有光也爱鸟。生前他的窗外有棵长了二十多年的泡桐,硕大无朋,整天群鸟翻飞,鸣叫不已。他津津乐道:“我真幸福,天天神游于窗外的大树宇宙、鸟群世界。其乐无穷!”后来,在他104岁那年大树被砍了,鸟儿都飞走了,大煞风景,他无比沮丧。“我的窗外天地,大树宇宙,鸟群世界,乃至春华秋实,阴晴风雨,从此消失!”

后来,我到上海定居,身居斗室,窗外是逼仄的弄堂过道,只有冬青、铁树、万年青、虎皮、文竹等矮小植物,少了庇护;而且,人来人往,胆小的鸟儿尤其是麻雀之类,很少前来光顾。有时,偶尔有一只胆大的雀儿,从空中斜飞而下,落在地面,但只是走了几步,或蹦跳几下,又慌忙地张翅飞走。因此,很少能听到鸟鸣。我总感觉到生活中缺少了什么,这不能不说是一件憾事,心中未免怏怏然。

幸好,后来我发现,居室不远处就是一条小马路,那里有一所幼儿园。院子里有一棵梧桐。由于较僻静,早晚、双休或放假期间,阒无人迹,成群结队的鸟儿如约而至,它们毫无顾忌地欢聚一堂,“肆无忌惮”地欢呼雀跃。我也常常于晴天丽日,闲暇之余,信步而至,静静地在院外驻足良久,侧耳倾听那熟悉的鸟鸣,一饱耳福。

身居闹市,能够听到窗外声声鸟鸣,也是一件值得额手称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