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减政策一落地,范萱高兴之余,听闻孩子的几个补课机构正陆续摘牌,赶紧去打听情况——这些机构都提前收取几十节甚至上百节课的费用,按理该退费,而当地这些补课班的说辞惊人一致,都是退费难,但可以偷偷把剩下的课补完。范萱一想也罢,这些补课班的老师也要生活,索性再补两个月。
从此范萱开了眼界,有的补课机构虽摘了牌,却锁着门暗中继续给孩子上课。有的另租场地,还有的名义上改成非学科类才艺班,上课时假装讲两句绘画,随后让孩子们拿出课本继续念着子曰、算着方程,还有的利用“托管班”模式,名义上是孩子放学后接过来照顾,实际上是昏天黑地地做题补课……这还只是针对那些二三十人的大班,那些一对一、一对三的小班,干脆是老师上门“家教”,硬生生将孩子家变成课堂。范萱的孩子原本参加了一对三的英语班,双减后,为将剩余的课上完,三个孩子的家就轮流成了教室,出于礼节,范萱还要为老师和孩子们准备水果点心,气得哭笑不得。
咬牙隐忍,原本想着把存在几家培训机构里的三万多元钱花光就可解脱,谁想在这过程中,孩子的学习成绩却急转直下,范萱心慌不已。恰在这时,补课机构的老师开始和家长私聊,逐个孩子指出问题,直言若如此放任,孩子将来上了初中也断难考上高中,更别提上大学。
范萱明知是威胁却毫无办法,因为几个月来她也陆续得知,孩子的同学在双减之后仍有相当数量的人暗中补课,这就形成了“起跑线效应”:只要有一部分家长还在暗中补课,就等于开了“外挂”,其他家长必须跟进,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
万般无奈只能继续偷偷补课,谁想偏这个时候,补课班还涨价了!
涨价理由更诡异——双减政策之下,有关部门查得太严,像过去那样开几十人的大班已不现实,只能都转成几人的小班甚至一对一模式分散在各种民宅、空置的商铺公司里授课,老师竟然不够了!
于是,就出现了本文开头时,范萱如同间谍一般接送孩子的场景。面对补课老师的各种软硬兼施,她基本放弃反抗:谁又敢拿孩子的未来做尝试?老师紧俏不仅仅是价格上涨,要求也愈来愈奇葩。2021 年 10月上旬,范萱儿子正在上的一个一对五的补习班老师,突然打来电话说不能再教,原来这个小班里有三名学生突然不学了,一对五变成一对二。老师说:“要么是剩下两个孩子的家长负担离开的三个孩子的学费,要么是你们去再找三个孩子,保持一对五的费用,不然,我只能开别的小班了。”
范萱彻底崩溃,四处联络家长凑人数,怎奈每个小班的课程进度不同,侧重点也不一样,范萱张罗了几天不见成效,气得在家里号啕大哭。此时,范萱的丈夫忍无可忍,和几位家长联合向市主管部门反映情况,这些家长都是一个共同心思——超负荷补课确实坑害孩子,希望双减政策强硬执行到底,谁也不能补,孩子站在同一起跑线上才是真正公平。
“也不知是我们联名写信起到了效果,还是市里的双减力度逐渐加大,仅十多天后市里真的开始了全面清查。”范萱说,她所在的城市所有仍在经营的培训机构、托管班都被强令装上了摄像头,严格审核进出人员,尤其是老师是否是学科类教师;全市很多学校被要求学生回家后视频打卡,证明未在补习学科类内容;面向全市公开举报电话,严查各类不挂牌的黑补课班;责成各区抽调人员在周六周日展开巡查;开通专门举报电话,如果哪个公立学校老师在上课时突击讲课进度,一经查实严肃处理。
一番雷霆手段之后,各种黑补课班仓皇解散,所谓的小班补课也彻底取消,满天乌云终于驱散。
“可偏偏前两天,我又接到电话。”范萱说:“是原来一位补课班老师,对我说她办了一个自习室,可送孩子来自习,遇到不懂的题老师可单独讲解。我当时整个人都蒙了,这些人为何非要盯着孩子赚这种钱?究竟要怎样,才能让他们彻底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