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湘西

湘西,一个拥有千万怪山怪石的峻峭之地,一个蕴藏悠久苗族土家族史的神秘之地,一个淳朴无尘而又野趣横生的仙气之地。

一、

从珠三角出发,风尘仆仆赶向张家界,我遇上了朝阳地缝。在垂直深度近两百米、宽度不过十米的狭长空间里行走,我感觉左右的石壁正在向我袭来。躲避不及,抬头一望,我看到了真正的“一线天”:白云和蓝天都是细长的一条,除此之外别无他物,像是眯着眼睛看。此刻的我,不也是“缝底之蛙”吗?多雾、湿润的环境,让地缝两边石壁的触感十分顺滑。我只能靠着地缝的两边走,中间是一条三米多宽的水流,是它一日一日地刮蚀,刮了数亿年终于刮出了这个地下秘境。同行的妹妹玩性大发,一连在水流中的梅花桩中游走,任水流从脚下流过。我只是撑着伞,在这个终年十九摄氏度的地方,慢然散步,看着大自然耐心的成果,看着石壁里偶尔冒出来的野蕨。

可惜行程紧凑,我兜兜转转从朝阳地缝出来,便要坐几个小时车,去拜访慕名已久的张家界大峡谷。世界上最高,跨度最长的玻璃桥连接着峡谷的两岸,我穿着鞋袜踩在凌空四百米高的玻璃上往下望,仍可以清楚地看到下面奔流而过的小河,如鸟儿一般,将峡谷的风景尽收眼底。放眼望去,雨雾拥抱着这孤独的峡谷,绿意点缀着这庞大的峡谷,翠潭揽瀑、仙人洗面、曲径幽林,四周的高峰形态各异,中间的河流配合得当,共同造就了这一磅礴美景。大自然的气魄,是那么雄伟!从峡谷的顶端沿着后期开凿的险峻通道走向峡谷底,一步一脚印,我看见无数瀑布或从几近垂直的悬崖石缝奔流而下冲向谷底,看见深深浅浅跳动着的绿色脉搏,看见追随我的活泼小河流抚摸过无数石头和鱼儿扬长而去。如此之大,如此之不规律而又恰到好处的美不会是人类所能够做到的。流水可造地缝,亦可造峡谷,大自然,就是最好的艺术家。

沿着推荐路线走,我大概只走了峡谷全景的二分之一,就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而自己也早已筋疲力尽。当抵达路线终点,看到有一排载游客回程的木制小船,我喜出望外。乘着小船,沿着来时的路,踏着原来的小河,以过来人的心态欣赏美景,别有一番韵味。倒带观看大峡谷的景色,翠绿依旧,怪石依然,而心境全非,来时我是好奇的客人,离去时已是彼此熟悉的朋友。峡谷的怀抱令人心安,仿佛我们早已相识而非萍水相逢。一花、一木、一石头,它们是那么恬静,那么亲切。乘着小船,慢悠悠地荡过万重山,古人游山玩水的悠闲自得,我终于也有一点领悟。

二、

如果说大峡谷最突出的是它的壮阔雄伟,那么张家界武陵源便是瑰奇仙丽。

那时是六月,但张家界的温度一直都不足以支撑清凉装扮,时常下着雨。每时每刻打着伞、穿着雨衣,眼镜挂着水滴,鞋子也湿透了,在人山人海中推挤,实在是旅客游玩山水中的一大障碍。

但是张家界总有办法让我忘却这些烦恼。还没有靠近武陵源景区,景区范围外沿途的怪山已经足以令人惊叹:与广东的丘陵不同,也与圆润油绿的桂林山水截然不同,这些怪山是赤裸裸的山,没有多少野蕨、野藻可以成功生长在贫瘠的石缝之中,一座又一座的石柱高山参差耸立,有粗犷之美。而景区内的武陵源则更多是刚柔并济:高耸又彼此独立的山峰就在我面前,绿植灰岩相间,高高在上,几丝雾气不散,移步换景,但所见每一幅皆是绝妙的岩峰水墨画,其中还点缀着几声猿啼。乘坐百龙天梯到其中一座峰的山顶,到一片峰林之上,豁然开朗—群山叠翠,近看像神仙千万年前不小心漏下的绿面条,远看便是短小可爱的面条绵延数百平方公里,遂成人间仙境。云雾更是如此美妙秘境的制胜法宝:薄雾如同丝滑的绸带轻揽着一根根的石柱,轻轻地漫开。石柱上面则有若隐若现的石层纹理,顽强的山野针叶树,幸运的话还可以看见在上面栖息的可爱动物。

我曾经怀疑如此鬼斧神工之地是否因为是大自然的秘密花园,所以多年来都未被世人所知。但是大自然仍然是失算了,它用了亿万年时间打造出来的瑰宝如今已被人类以二十多年的时间改造成景点。每天有数不清的人在欣赏、抚摸这片峰林,不知它会欣慰人类的聪慧,还是气恼人类的自作主张?

如今,阿凡达的神秘家园扎根此处,任何相机都拍不出它的万分之一,武陵源的魅力,足以让过客驻足,甚至愿意留守一生,世世代代生活在此地的土家族人能够与如此美的叠峰朝夕相对,更令人羡煞。面对如此般美景,试问谁人不会心旷神怡,笑逐颜开呢?若是苦恼游人太多,不妨转念一想,他们每个人与自己并没有什么不同,不为名不为利,千里迢迢,乘兴而至,每个人都是为了美景而来。为什么要在难得的乐事里找苦的瑕疵呢?

三、

在张家界赏景,除了需要忍受寒冷与雨雾,还得有相当的运气和缘分。

天有不测之风云,初到武陵源时云雾已经很浓,当我到了天子山,本来绝妙的风景已经被厚重的雾包裹住了,没办法看到任何的景色了,只能勉强看到贺龙公园的贺龙将军雕像,真是让人既可惜又无奈。我们一行人只能等待了一个小时后在大雨中逃离天子山。

不过幸好,第二天我上了天门山,得以参访真正的云巅之上、仙家宫殿。乘坐世界上最长的高山客运索道—虹索龙翔,从海拔较低处出发,跨越半个张家界市,历经五十七个索道支架,每经过一个索道支架我就被抬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远处望去就好像有什么小仙使抬着骄子平稳地往天宫去。坐在轿厢里的妹妹,虽然一直赞叹连连,还时不时回头望向远处的美景,但还是不自觉地紧紧抓住了我的胳膊,毕竟我们从平地起正在前往海拔一千二百多米的高山。从远处看,这遥远的仙境似乎是那么的高洁,不染一点凡尘,海市蜃楼般似幻似真。随着我们一点一点地接近天门山,这山从遥不可及到触手可碰,这绕着天门山跳舞的云儿们也仿佛在向我招手,轿厢渐渐地进入了它们的温柔怀抱中,久久不肯离去。渐渐的,透明澄澈的蓝天,云层整整齐齐地铺平在我的脚下,群山之下的建筑、车和人是那么渺小,似乎已经难以看见。原来此时,我已然脱离人间,进入仙境。真是飘飘乎如遗世独立,或会羽化而登仙啊!

历经大约半个小时,我终于到了天门山顶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