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挨过一季的松柏再画出一圈年轮,就像春花总是繁盛,秋月总是温盈,但秋天的花没有早春的繁华。四季的更迭总会在我们身上留下足迹,证明它来过。
人生中最好的状态是什么?幼时总在期盼成熟,长成一个能独当一面的英雄。少不更事的少年满眼璀璨,指着远方便言凌云。那句“须知少时凌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脍炙人口,在无数个少年埋头苦干的日子里给了多少荧荧如烛火般的慰藉?
我们奔着长大去,奔着成才而去。因为心有泰山,坚如磐石般的意志从未被真正磨灭。约一人多高的题库,期末试卷上猩红的字迹,垫底的成绩排名……一次次的失败,又一次一次的永不言败,试图将原本尚未成熟的心打磨得坚硬无比。
但哪有那么容易,在无数个漆黑的深夜里,陪伴在我身边的,只有一盏昏黄的灯和数张待做的试卷。冰冷的板凳硌得屁股生疼,原本视力正常的我也戴上了眼镜。在昏昏欲睡时,肩膀上钻心的疼痛让我瞬间清醒,我知道,这是肩周炎犯了。我只能在不吵醒熟睡的父母的情况下,蹑手蹑脚地翻找药箱,试图寻到一张膏药贴在肩膀上……由于熬夜赶作业,导致精神不足,我白天在课堂上犯了困,稍微打个盹,不幸被老师发现,被当堂训斥了一顿。我想解释,却无法言说,最终选择默不作声。我垂下头,望了一眼盛满咖啡的水杯——听别人说咖啡能提神,可我的身体已经完全对它免疫了。
放学后,我抬头看了一眼夜空。天上一颗星星也没有,只有一轮瘦弱的月散发出羸弱的光。这时,我的内心空落落的,突然觉得离心中的那座泰山山顶越来越遥远。
回到家,我再次坐到书桌前,木讷地抬起头看见桌角上贴的便利贴,上面写着曾经带给我动力的话“须知少时凌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这一次,我感觉不到读完这一句之后的热血沸腾,也没有拖着疲惫的身子从书包里掏出作业写起来,而是鬼使神差地拿出手机,搜寻这句古诗的下一句。当看到百度的回答“哪晓岁月蹉跎过,依旧名利两无收”时,我心中的泰山轰然倒塌,眼泪止不住往下流,趴在昏黄的灯光下低声痛哭。我怕,怕努力这么久,最后还是一无所获。
那晚,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回到了从前。从前的我是别人眼中调皮捣蛋的“麻烦精”,对成绩从不上心,就连期末考试也总是摆出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样子,一遇到不顺心的事,就搅得家人不得安宁……那一夜,虽然我和往常一样总是做梦,但是醒来后比平时格外精神。
从那以后,我豁然开朗。大部分的痛苦并不是来源于内心的泰山,而是自己的急功近利。我过于着急,只想着“一步登山”的好办法,却忘了登山的方法只能是稳扎稳打,步步靠近,哪怕这个过程再缓慢,我也将毫不畏惧。
那日以后,我发现,与原来心中没有泰山的我相比,现在的我虽然眼前迷雾氤氲,但是被风霜雨水打磨的自己已经具备良好的登山素质。
我终于明白,刊登在新闻上的人为什么光芒万丈,那是他们用太多没有光的深夜换来的,他们积攒了那些暗淡无光的深夜,积攒了太多绝望质疑又新生希望的泪水,终于在春日明媚的午后,迸发出耀眼的光。那些被冠冕的勇士也曾是攀登泰山的勇者。
泰山无罪,登临他的人皆是勇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