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闺蜜的牌局

陈益凤和马荣平是老亲家,老牌友,更是一对老闺蜜。

疫情封闭管理后期,两个老太太冲破艰难险阻,胜利会师。感慨了生死无常,彼此唏嘘一阵后,又把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往事再次咀嚼、回味,品评再次诠释出新意后,开始面面相觑,以往一直以走步或打牌为聚会内容的两个老太太,已经不习惯有太多没有活动内容也没有谈资的空隙时间,她们到底没有学会我们坐在那儿,不说话,也十分美好的清谈境界。

于是,两个老太太发明了两个人的牌局。

把一桌牌平均分为17张,两人各据一方,第三方为虚拟方。伊始,她们还为两个人的牌局觉得搞笑,对第三方总会忸怩投出虚拟的关照,譬如不由自主地说:该你出牌啦!久而久之,她们对两个人的牌局愈发着迷,那个虚拟的第三方真真是好,不声不响,没有输赢后的表情姿态和情绪,最重要的是因为第三方的牌始终闭着,这样两个人都无法凭着头脑反应快的特点算牌,那就只好凭运气,谁的牌好谁赢的概率就高了,这极大地激发了陈老太太的斗志,也减轻了作为主人老是只赢不输的马老太太内心的不过意不去。

从此,两个人的牌局成了俩老太太的私人订制,即使疫情结束,下雨天儿或者遇上不对脾气的牌友,俩人屁股拍拍,回家两人大战去,又清净又平衡,隔三岔五,她们友谊的黏合剂——陈老太太的女儿马老太太的媳妇儿还会发打牌钱,一百两百的,尤其是俩人在外输了回来脸色凝重,牌局没了碎碎念,只剩牌声和变换多端的表情,间或抱怨声时,那“讨好型”人格底色的黏合剂立刻以花钱打牌的方式,赢得一阵阵爽朗的笑声,一派晚年幸福祥和的局势。

女子之间的关系很奇妙,无论是牙牙学语,还是青春懵懂,抑或半老徐娘,还是耄耋之年,她们的好中总会有着表面的互相积极维护,内在里小小的竞争。尤其俩老太太年轻时都是农村干活儿的一把好手,心灵手巧外加勤劳能干,那个性脾气依然是有得,争强好胜的心断不会因为岁月的流逝皱纹的增多年龄的增长就销声匿迹。

自从做了亲家后,在互相拉扯孩子频繁走动过程中,俩人惺惺相惜,相见恨晚,从彼此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最合拍的是俩人虽底色相似,却表现方式迥异。陈老太太向外,交谈时是主动方,倾诉为主,马老太太向内,是被动方,倾听为主。每次会晤,都是一个说一个听,说者兴趣盎然,听着频频回应,如今做了20多年亲家后,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已经重复到不知多少遍了,马老太太硬是有本事把同一事件做一个新的角度诠释,然后引发出新的一轮话头,就像俩人促膝互相扯毛衣线,一个负责双手拉开成一个圆,另一个负责挽线团,配合得天衣无缝,说者兴趣高昂,听者意犹未尽,不亏我送给她俩的美称:老闺蜜!

不信你看:俩老太太又开战了。

此时两个人的牌局已经相当纯熟,虚拟第三方早已成了聋子的耳朵——摆设!一个临时的棋盘,抑或茶几或圆桌的一角,都可以立刻成为战场!十几个回合下来,一块一块的零钱都像约好了似的,都跑到马老太太面前,俩老太太在外都向来自诩牌品很好,从不因为赢了喜形于色,更不因为输了而连连抱怨,频频出言不逊等,但是牌桌上久了,总会不由自主抹掉老亲家那道关系屏障,俩人也是牌桌上见了真性情——

你看你,咋能这样出牌?陈老太太输急了眼儿,开始发难!

瞧你说的,我手上牌局如此,总不能故意不压牌吧?马老太太不甘示弱,回击道。

哎哟我的妈呀,这还有啥打头儿,都被你扯散了,唉!

那没办法,这牌可是做不了假的!

……

陈老太太把自己牌面上最后一块钱推向马老太太,那老太太即可笑着推辞:急啥!还怕跑了不成?

瞧你说的!牌桌上亲兄弟明算账,那是不能含糊的!

刚才还是剑拔弩张,让你以为一场口舌之争在所难免,却又一瞬间烟消云散,输者底气十足,坚决及时付钱,赢着满脸愧色,恨不能下次故意输了才合适!

此时,我若是在一旁看电视或者沙发上玩玩具,卖力做出十二分可爱的喧宾夺主的举动和超级可爱搞笑的言辞,俩老太太罔若未闻,就当我是一团空气,一缕清风,直到我坐在铺着毛毯儿的取暖器上睡着了,她们竟然没发现,总到内急了才恍然记起,原来我才是她们要重点看护的对象。

是的,揭开谜底,我是秋子姑娘,这对老闺蜜是我亲滴滴的亲人,陈老太太是我姥姥,马老太太是我奶奶!

预知老闺蜜接下来战事如何展开,且听我下回为你细细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