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是世俗中人,难免心中有杂念。而只有在反省时,才有可能正视它们。
可是,一些人不懂得反省,因此他们根本就意识不到它们。它们在潜滋暗长,他们却认为自己没犯错,压根儿就没有什么好反省的。也许,他们过去和现在真的没犯错,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以后也会这样,因为,人会变,尤其在杂念丛生时,就会情不自禁地坏起来。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反省就是我们日常的功课,正如《了凡四训》中所言:“日日知非,日日改过。”要知道,这世间的灰尘一直在飘落,而我们的心灵就像玻璃一样,你不勤擦拭,它迟早会变得面目全非。
人得会反省。一些人天天反省,可是,又天天犯错。显然,这是无效反省。
而真正有效的反省,就是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想了不该想的,做了不该做的,或者认识到自己存在这样的可能,并对它们深刻解剖,然后改过自新。因为人的想法会变,所以我们必须当机立断,痛改前非,否则,夜长梦多,藕断丝连,反省的内容又被吞噬了。正如《弟子规》中所言:“见人恶,即内省;有则改,无加警。”想到就要做到,做到才能得道——得到一条属于做人的正道。歌德在这方面做得很好。《歌德谈话录》中记载:他40岁认识到自己在造型艺术方面的志向是错误的,于是通过反省,放弃了造型艺术,把精力主要用在创作上。如果他不去反省,反省后也不去实践,那么他可能只是一个极其普通的造型艺术家,世界文学史上就少了一位伟大的作家。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真正有效的反省能成金,让我们的生命变得更美好,也更有价值。
我们常说,生活中没有完美,可是在做人上,我们应当让自己向完美无限靠近。孔子的朋友蘧瑗就是我们学习的楷模。《论语》中记载:有一天,他派人去拜访孔子,孔子让那人坐下,然后问道:“蘧先生最近在做什么?”使者回答说:“他正设法减少自己的缺点,却苦于做不到。”即使每天都做得很好了,他也还是要反省一番。这样的反省伴随了他一生。他后来被封为“先贤”,而这就是对他不断反省的馈赠。
诗人李南的诗歌《半夜醒来》,好像是专为这样的人量身定做的。诗中写道:“有一句诺言/至今也没有兑现/有一个人/想忘也忘不掉/有一本书/始终没有读懂它的真谛/有一处风景/盘踞在旅途的尽头/有一只流浪狗/风雨中没能带它回家/有一件往事/改变了今生航向/半夜醒来,只见窗外月光涌进/紧紧地把我抱住。”月光极有灵性,她给反省的诗人以安慰。而真正的反省者就像月光一样,有着善良与澄澈的灵魂。
我一直认为,反省就是自己跟自己的斗争,德谟克利特说这样的斗争“是很难堪的,但这种胜利则标示着你是深思熟虑的人”。但是,有一种人永远不能拥有这样的胜利,因为他们愚昧无知,总认为自己无错,而错在别人身上,所以他们执过不改。这样的人,其杂念飞扬跋扈——他们就是浪子。而我们本来就该是君子,让那些杂念销声匿迹,我们就能从浪子返回到君子。诗人黑枣说:“我把每一次返回都当作浪子回头。”对我们来说,这样的返回,就是必备的反省。因此,我们要把每一次反省都当作浪子回头,这样一来,每一次反省,都有一个全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