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那时吃的窝头,是用玉米面(俗称棒子面)经发酵后蒸制的。
我们正值十八九岁,饭量都很大,每天每人五个窝头一斤的定量,就是一顿都吃了仍感觉不饱,肚子就像一个无底洞,顿顿是半饥半饱状态。
食堂的师傅们把一袋袋玉米面倒入大盆中,放水搅拌到面不流动定型即可,不添加任何辅料发酵几个小时,用勺子盛入平勺,整齐地扣到笼屉的屉布上蒸熟就是一个二两金黄色的窝头。盆底里的残留作为再次发酵的面肥加水和面,就这样盆也不刷洗,周而复始继续使用。早餐一个窝头、半瓢加了食盐的黑砖茶,中午和晚上都是一勺菜两个窝头,想多吃也没有,不吃饭票就作废了。窝头趁热就着汤水吃还好下咽,一旦凉了,大口吞咽就有些困难,往往都会情不自禁地流出眼泪。如果赶上取暖季节,要是在火炉上面或下面灰道的炉膛里烤着吃,那玉米面特有的香气会飘入十个人大宿舍的每一个角落,让人禁不住地直流口水。
我们一到中午和下午最后一节课就坐不住了,饿得心不在焉,一心想的是怎么能抢先排到打饭队伍的最前列,便早早地把饭盒装进网兜,饭票攥在手里,侧身紧盯后门,等老师一说下课便夺门而出,一路飞跑冲向食堂,饭盒叮当作响。食堂就是开会的大礼堂,空空荡荡没有餐桌椅。我们男生或站在窗台边,或蹲在水泥地面上,几分钟狼吞虎咽就把饭吃完了,饭盒里打点儿热水把残羹涮涮喝下灌缝,女生一般都是打回宿舍吃。我有一个要好的同学,他饭量大,饿得也快,每顿吃多少也没饱。他是班级最早从后门跑出的人,一段时间后他就不抢着站队着急打饭吃了,而是在每个打饭窗口来回不停地察看,尤其是女生站队的窗口,如果窗口有掉地上或窗口台子上的窝头,他就站到这个队列,提前和一位相跟的同学说:“你排在我后面!”到窗口递饭盒时有意把饭盒或饭盒盖子掉到地上或打翻,趁捡饭盒的机会把地上或窗台的窝头扣入饭盒中捡起,大大方方地离开。吃的时候用勺子把泥土轻轻地刮掉。他有一个习惯,每天上晚自习天黑后都要出去一趟,实际是去女生宿舍前面的垃圾堆里捡窝头,放回宿舍再返回教室,下自习后用以充饥。
在饥饿煎熬中,几位饭量大的同学发现蒙文班女生每天都有丢弃的窝头。她们大多来自牧区,从家带了肉酱、风干肉、奶食品等作为补充,自然就有了吃不了剩下的窝头。他们利用蒙文班老乡同学的关系,提前把网兜给熟悉的老乡同学,有时女同学会用建筑工地捡的铁丝串好窝头,给攒下来。
星期天和节假日是最难熬的日子,学校只有两顿饭。看着从早到晚校门前的敖包山上盘旋上街的蒙文班学生的队伍像一条长龙,只有望洋兴叹!我们市里有亲戚的同学可以去改善一下,把饭票留给同学帮助把饭打回来,施舍的只是那一勺菜,窝头留下自己吃。趁校园人少时有的同学会去学校菜地,和干活儿的工人套个近乎顺便薅棵圆白菜等拿衣服包好,回宿舍晚上熄灯后几个人用水壶加把盐煮着悄悄吃。
就这样三年,窝头滋养我们的成长,也使我们懂得了只有知识才能改变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