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平之战是个悲伤的故事,“不与众谋”是个无奈的故事。没有大开大合,似乎没有那么悲伤,但是这种无奈更让人神伤。沿着“不与众谋”,来讲讲职场的两层无奈。
第一层,真理、正确的战略只掌握在极少数人的手上。更无奈的是,其他多数人也认为自己是对的。如果你不懂战略,没有真知灼见,但你认了这个事儿,那正确的战略也好实施。现实却是多数人都不认这个事儿,他们不让那少数有真理、有真知灼见、懂真的好战略的人“得逞”,不让真的好战略得以实施。
往下一层,更无奈的是,即使少数掌握真理的人提出了正确的战略,多数没有掌握真理的人也愿意跟随,但是大环境却不允许。比如,到了战国末期,在强秦面前,无论你的战略是对还是错,都是徒劳的。弱国无外交,弱者无战略,你是弱者中的一员,才是无奈之中的最无奈。
智慧不常见,常识不常有
秦国刚开始打赵国的时候,魏王问他的团队的意见。大家都认为秦国打赵国,对魏国来说是件好事。孔斌很不解,这些士大夫就说:“如果秦国胜了赵国,我们跟着服从就好了。如果秦国胜不了赵国,那我们就趁秦国很疲惫的时候打它。”子顺说:“不对,秦国自秦孝公以来,打仗就没怂过,现在又有良将,我们怎么会有可乘之机?”这些士大夫又说:“就算秦国打胜了赵国,对我们来说又有什么损害?邻国的羞辱,是我国的福音。”
子顺接着说:“秦国是一个贪婪的国家。它如果打下了赵国,一定会有继续打下其他领土的欲望,我担心到那个时候,魏国就要遭受秦兵的攻击了。从前有一个故事说,燕雀在屋上搭巢,母子互相喂东西,非常开心,以为挺安定。突然,灶上起了大火,房子将要被烧塌,房上的燕雀面不改色,不知道将祸及自身。如果今天您不知道赵国一旦亡了,会祸及魏国,那就像这故事中的燕雀一样。”
“唇亡齿寒”“赵亡魏惨”这么明显的事,魏国的大臣们却看不明白,可悲啊!在漫漫历史长河之中,像他们这样蠢的,甚至比他们更蠢的,比比皆是。因为多数人都只从自己的角度出发去看问题、想问题、做判断。而且多数人天生都有懒的一面,即“路径依赖”——我现在待的位置、干的事儿挺好的,我不希望发生变化。这种懒,往往会造成自己很多判断上的重大失误。
我自己做战略做了多年,常常惊诧于有战略判断的人、有好的战略判断的人、能坚持自己好的战略判断的人竟然凤毛麟角。同时,我也常常惊诧于多数成年人都能从他们的角度,把一件事情、一种做法、一种认识编圆了,至少能编到他们自己被说服。
那怎么能让自己的智慧增长一点?怎么能抛开自己的见识、知识结构、路径,更好地、更客观地、更有常识地做判断呢?多读历史,多跟有智慧的人讨论,多听他们的意见。读书、行路、学徒、做事,逃不出这四条道路,其中读书是最方便、最基础的。
制定战略,要“不与众谋”
当初,魏王听说子顺是个贤者,让使者带着黄金和丝绸,聘他为魏国的国相。子顺说:“如果魏王能用我的政治理念去治国,用我的管理方式去管理组织,就算是‘蔬食饮水,不用肉、不用酒,我也愿意。如果只是想要我的名声,只是想要我跟群臣站在一起,给我很多薪水,那我也就是一个普通人,魏王还少这么一个普通人吗?”使者仍然坚持请子顺前往魏国,子顺就同意了。魏王在郊外迎接子顺,把他定为国相。
子顺上任后开始改革,把那些可有可无的、阿谀奉承的官员换成了贤明的人。把无功劳却拿俸禄的官员换成了有功劳的人。业绩不向辛苦妥协,价值观不向业绩妥协。丢了官的、丢了俸禄的人很生气,开始说子顺的坏话。文咨就把这些告诉了子顺。
子顺的回答有相当的指导意义。他说:“在变革的开始,特别是大变革的开始,跟这些普通官员、普通百姓不能谈。你如果问他们变革好不好,他们一定说不好。如果他们都认为某个变革好,那这个变革一定是个坏变革。”如果这个机构里绝大多数人都认为某个变革、某个战略特别好,那这个变革、这个战略十有八九是错的。
然后子顺说:“古代善于推进政治改革、管理变革的贤者,最开始都无法避免被诽谤。子产在改革进行三年之后,对他诽谤的声音才停止。我的祖先孔子,当鲁国的丞相三个月之后诽谤才停止。我现在刚刚开始推行政治改革,虽然我的贤德比不上孔子,比不上子产,但是我也知道,诽谤是一定会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