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生命树

每当我在生活中遭遇挫折困难时,总会想起孩童时代背柴火的心酸历程,咬咬牙又坚持挺过了一个个难关。我今天能在这个城市安身立命,拥有稳定优越的美好幸福生活,不是某位达官贵人的携手相助,而应感恩一棵在我饥渴劳累时给予我饮汁的野酸梨树。

我出生于一个边远贫困山区。20世纪80年代那里的山村生活简单、淳朴、日复一日的循环。忙完庄稼地里的活计,秋收后的农余时间就是上山砍柴,确保一年的生火做饭燃料。

自打我记事起,父亲大多数时间在外面行医赚钱养家糊口,家里的农活大多落在母亲孱弱单薄的身上。每年一进冬月间,鸡叫二遍天刚蒙蒙亮,母亲在凄冷星空寒光笼罩下的院心磨好砍刀,做好早点,便叫大哥起床,匆匆吃过早点后,驾好毛驴,到很远的地方砍柴。我的村庄毗邻四川会理县黎洪、金雨乡,家里烧火做饭的栗柴,往往要走很远的山路,到四川那边的深山里砍,还要防止被守山人抓到。

在我上学时,家里开了一个小饭馆,母亲就没有上山砍柴了,家里日常做饭的柴火多在市场上购买,生活水平也比以前逐渐宽裕了许多。

三年级时每个星期六我都会跟随三毛、香炉上山去捡些干枯的树根疙瘩或松果,背回家里,烧小土灶或小风炉。因为星期天要帮妈妈收盘子、洗菜,做些力所能及的活,以便减轻家里的负担。沉重的背篮背带勒得我两边肩胛瘀青红肿,过早地把我还未发育的脊梁变为虎背。每回背柴火到家,卸掉重荷,全身轻松得如同棉花般,飘飘然的,轻浮舒畅。有时会得到母亲给的一角钱,便可上街买碗水米线或两个冰棒解解馋。家里堆柴的地方,如同小山包般渐渐垒高起来,看着就很有成就感。每当我生火时看着这些熊熊燃烧的火焰,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我更喜欢夏季进山的日子,我们上山捡柴的半路途中,都会经过一个叫平滩的两户人家的村庄。下坡后,再爬上一个小山包,便有一汪清泉缓缓流过。连绵的群山,郁郁青青,高大茂密的松树,林立山岭,松脂流香遍野,小松鼠在树枝上跳来跳去,摄食松子。野兔也跑出来引诱你同它赛跑。各种鸟儿在山间唱着悦耳动听的歌谣,不知名的野花更是绚烂芳菲。

六七月间充沛的雨水润透了大地,山间田野一片青翠,绿油油的鲜嫩世界,与蓝天白云映衬得如此美丽。一张张现实版的山水画面就在眼前。除了捡柴,如果运气好还能捡到鸡枞、松茸、牛肝菌,山中各种野果也开始陆续成熟,黄刺莓、黑刺莓、棠梨果、野草莓、地瓜、野葡萄、山楂、杨梅,都可以让我们饥渴的肠胃一饱口福。每次捡好柴后,回到这儿,我会俯身到渠边咕咚咕咚喝口甘洌的山泉水,再放荡不羁地脱掉外套,瞎吼一曲自编的草皮调子,在悠闲的短暂时光里,遐想山外的世界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在一条曲折迂回的羊肠子路边,有一棵饱满熟透的野酸梨树,黄灿灿的果实诱惑着来往路人,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它遒劲的腰身,有电线杆粗,深绿浓密的枝叶像一把巨伞,屹立于路边的荒坡,油亮金黄的果实肥硕圆润快垂到地上,树下凌乱地散落着一些梨子,有几个腐烂的正在被一群蚂蚁噬食。我踮起双脚伸手摘一个咬开,酸甜的汁液流淌了出来,生津止渴,解暑解乏。小憩片刻,身体仿佛蓄满了无穷的力量,继续起身赶回家的路,精神焕发不觉得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