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如絮

一个故事,如何展开,似乎并不取决于故事本身,一如盲人摸象,故事的脉络或许简单,品味故事,却五味杂陈。

春天里,有人看到一树繁华,有人看到了满地落英,有人看到风卷枯叶,有人看到叶放枝头……这无疑都是真实的,没有对错,每人有着吹面不寒的微风追随呼应。就拿“春风吹又生”的诗句来说,从诗句的字面上来看,春风是生的大前提,往往会忽略诗句中的“又”,其实,又字方是诗句的灵魂,令人遐思。

多年前,读过一文——《河的第三条岸》。一位父亲,为自己打造一条船,以船为岸,漂泊在生活的河流之上。躺在大地上的河流,仅有彼此两岸可以选择,生活却有无数种选择,可惜生活之中,世俗力量太过强大,常常会左右着人们的判断力,只有少数清醒者,披衣夜读,借着如豆的灯火,在白纸黑字间寻找惊世骇俗的发现,往往却是命运多舛。

在春天,看到花红柳绿似乎更容易。

闲时,我喜欢散步。那种喜欢非常纯粹,没有任何目的性,比如有人为了养生散步,每天需走多远,步伐是快是慢,走姿如何,都有要求。人做事一旦有目的性,注意力就会集中在目标上,趣味便会大减。我散步往往随心所欲,漫无目的,脚走在路上,眼睛便开始四处撒欢,一任思绪飘飞。看到草丛中小花,便会快走两步,蹲下身来,仔细观瞧。若小花有知,心底会不会暗骂我轻浮孟浪呢?花颜不会是因为我肆无忌惮地端详,变得绯红吧。对于那些野花,知名的,不知名的,我都心生欢喜,无以言表地欢喜,莫名其妙地欢喜,拿起手机,变换着角度以定格它们的美。野花的姿态、花色各有不同,或高或矮,或壮或弱,或白或黄或蓝或紫或红……无不一派天然,绝无矫揉做作,取媚于人。若要说取媚的话,大约亦是为了蜂蝶,这是大自然赋予它们的天性,人不免自作多情。

那些野花之中,我能认识的极少,便是通过科技手段,勉强知道它们的芳名,也就是知道而已,无法连接到我的记忆库存的故事,以后再见,或许就会有了联络,能为我打开多年前的情景,相遇成故友。想到这些,顿觉生活又多了几分趣味,多了几多欣喜,多了几分期待。野花中,我对蒲公英最为熟知,蒲公英花好看,黄灿灿的,无端地让人想到婴儿的笑脸,花褪之后,如丝的飞絮,一蓬蓬的,随风飘舞,看得人心痒。俗称婆婆丁的蒲公英,是一道清鲜的美味,亦可制茶,供人啜饮。

有时,散步到河边,看着悠悠的河流,望着水中的倒影,倒影随着水纹波动,影子如同一根弹簧,被波浪这只手牵拉着,有趣又好玩,人是真实的,影子是不是真实的?若否认了影子的真实,是否意味着否定了人的真实?一些无来由的思绪在头脑里打转,不禁莞尔。干脆坐在河堤上,看着水中幽蓝的天。水中的天,经过河流这面镜子,似乎比它的原貌更加迷人,河流居然有美颜功能。蓝天总会有白云相伴,没有白云的蓝天是贫乏的。谁说白云千载空悠悠,白云是来成就蓝天的,或者说,它们相互成就。

天高云淡,望断南飞雁。蓝天亦是飞鸟的舞台,天高任鸟飞。世间似乎就是一个大舞台,花草树木,泥土是舞台;游鱼水草,江河是舞台……人的舞台似乎就更大了,其实,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大小取乎一心。

世间的故事,每时每刻都在上演,无论人是否感知。人都会有自己的认知局限,就像没有人能够拎起自己的头发离开地球。人世间,做一名看客容易,品味故事的意蕴就不那么简单了。人生如梦,梦里不知身是客,醒来却似在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