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烧烤店来了两个小伙子,点了肉串,要了啤酒,喝完还不过瘾,又要了一瓶白酒。食客渐渐散去,两个小伙子还没有离开的意思,在一起说起了酒话,看来是喝高了。为了不让他俩再喝下去,我忙给他俩结了账,两个人抢着付钱,其中一个接了电话先走了,另一个还坐在桌子旁自斟自饮。我琢磨着,喝酒少了对手,也离走不远了。
我这想法还没落地,又进来一个小伙子,点了肉串和小龙虾,还要了瓶啤酒。表哥说这个小伙子是干装修的,租住在附近,经常来店里吃饭,每次都一个人来。
肉串还没上桌,那个喝高的小伙晃悠着站起来,一屁股坐到装修小伙身边,像熟人那样客套:“兄弟,咋一个人出来喝酒呀?”装修小伙忙应答:“下班晚,出来吃点饭。”
肉串、小龙虾都端上桌,喝高小伙说:“你是不是知道我在这里,所以点了这么多?”我一看,这下糟了,酒鬼遇到熟人,酒局还得延续,便试探着问:“你俩认识呀?”喝高小伙笑着说:“都是朋友嘛。”装修小伙也笑着点头,还邀喝高小伙一起撸串吃小龙虾。喝高小伙眯着醉眼说:“我陪你喝几瓶。”装修小伙答应着起身去吧台拿酒,我跟了过去,他低声对我说:“我要两瓶啤酒,酒倒了兑水拿上来。”
我意会,照装修小伙的话做,倒出啤酒,再兑上矿泉水。
装修小伙提着“酒”走过去,给喝高小伙倒了一杯,自己也倒了一杯。喝高小伙明显醉了,一杯水下肚,并未察觉,边吃肉串边开始痛说“革命家史”:“我三岁时我妈就去世了,我从小跟着奶奶长大,我爸只知道在外赚钱,很少回来看我。我上小学时,我爸又找了个女人,他把我接到城里和他们一起生活。那女人对我不好,当然,我也讨厌她。一天,我故意打碎了她的香水瓶,她和我爸告状,我爸打了我,当晚我就离家出走了,深夜我爸才找到我,并把我送回奶奶家。从那以后,我见到我爸就躲,唯恐他把我带走。那些年,我和我爸之间的交集就是钱,他出钱让我接受最好的教育,大学毕业后,我爸又给我买房、买车,希望缓和父子关系,但我不想再给他施舍的机会了。我努力打拼,按揭买了套小居室,前年又花三万元买了辆二手车,去年我有了自己孩子,一下理解了我爸,可是已经没机会道歉了,我爸三年前突发心脏病去世了……”
喝高小伙说到伤心处,装修小伙忙和他碰杯,然后用手拍拍他的肩膀,男人之间的安慰就是如此简单。
我回家时,这两个人还在那里聊着、喝着,真是“水”逢知己千杯少。
第二天,我问表哥那两个人喝了多少水。表哥说一共喝了10瓶矿泉水,估计肚子实在盛不下了才结束,装修小伙还给喝高小伙叫了代驾,将其送上车。
装修小伙付款时,表哥才知道他根本不认识喝高小伙。装修小伙按啤酒价付了水钱,走时,将倒出来的啤酒打包带回去浇花了。
装修小伙又来吃饭,我特意问他那天的事,他笑着说:“那哥们儿喝醉了,再喝肯定不行,但不让他喝他又不乐意,只好兑水应付。”
我不理解:“你们不认识,请他喝酒吃肉,他醒了根本不记得你是谁,净花冤枉钱。”
装修小伙说:“我一个人吃饭也没意思,有人陪,一起说说话也挺开心的,再说他都喝成那样了,让他坐一会儿,清醒一下也好,若不是聊天,我也不知道他是开车来的,真要酒驾就太危险了。”
你有故事,我有“水”,人与人之间不期而遇的故事,温暖了深夜的大排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