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花记

我素来不喜欢养花,一是觉得花很难侍弄,二是因为家里有一位爱买花却不太会养花的先生。这些年,他买回了各种各样的花草,难以计算,但大都变成了大大小小的花盆。每每打扫卫生,看到阳台上那些装着干土的脏兮兮的花盆,心里便生出许多嫌恶。

几年前,身体出现莫名其妙的病痛,多方求医却收效甚微。那一年的暑假,我只好躲在家中,独自承受着生命转折带给我的严酷考验和无情折磨。在半卧着翻手机、看书到眼睛疲惫不堪时,只能转头看看家里花盆中仅有的一抹绿色。看着看着,竟觉得它们同我一样,生命显现出干枯而萎靡的状态。原来,它们竟与我同病相怜!从那天起,我开始用心打理这些花:剔除发黄的叶子,剪去蔫头耷脑的枝丫,拔出枯死的根系,并且定期给它们浇水。令我吃惊的是,这些花很快便活力十足。先是一盆绿萝蓬蓬勃勃地长出许多新叶,再是一盆倒伏的虎皮兰倔强地斜着身子生长,叶子竟也日渐一日地变得宽大而厚实。其他的花也都争先恐后地发出新芽,样子变得青葱可爱起来,一时间,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已是深冬。一天傍晚,我又一次打理这些花,走到阳台时,惊喜地发现一个小花盆中只有三个枝丫的枝头上,竟开出了红红的花朵!我俯下身子仔细观赏,见刚开放的花朵色彩柔和而饱满,正在开的花朵稍显羞涩,在指甲盖大小的花朵旁还有许多米粒般的花蕾。“明天它会开得更好的!”我心想。想起夏天时它形容憔悴,叶片不断掉落的样子,再看它如今荣发的姿态,满满的成就感在心中升腾。“哇,开花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下班回来的先生已蹲在我的身旁,他眼里满是亮光,不等我反应过来,就又神秘地问道:“你知道这花叫什么名字吗?”我迷惑地摇头。他扶着我的肩膀,一字一顿地说:“长寿花!”看着他认真的样子,我会心地笑了,他也笑了。入冬以来,我身体的不适感越发明显,最严重的时候竟连稀松平常的喝水、吃饭、走路、说话都是一件有心理负担的事。一个人时,常常觉得自己就像寒风中瑟缩的树叶,稍不留神就会被一阵冷风吹得无影无踪。这病痛虽在我身,难道不是也落在至亲至爱的人心头吗?看着他转身离开阳台时还喜不自禁地念叨:“好兆头啊!好兆头!”我的鼻头酸楚,眼眶濡湿。

从那天起,我的花便一盆接一盆地开放。而且一盆花也是一波儿开败,一波儿又开。有时候一觉醒来,卧室窗台上的紫罗兰竟并蒂而开!养了多年从未抽穗的吊兰,不仅抽出了穗,还在穗子的顶端开出一串串白色的小花。说也奇怪,随着花朵的开放,我的身体也就真的一天比一天好了。

生命,是造物主给予世界的最大奇迹。造物主创造他们,并让他们在一定的时间、空间内相互依赖,相互陪伴,甚至相互安慰。就说我的花吧,它们所需的仅仅是一点关注,一杯清水,还给我的却是阵阵惊喜和十分温馨。我的那盆长寿花还在陪伴我度过那个寒冬时,成了欧·亨利的最后一片叶子,有了安抚心灵,召唤生命的能力!

至于那盆倒伏的虎皮兰,搬家时本想丢弃,可看到它努力生长的样子,就把它搬过来和一盆仙人掌一起放在院子绿化带的树荫下,多少有点任其自生自灭的意思。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在整个夏天的风吹、日晒、雨淋中,它竟一点一点地站直了身子!日日从窗户看到它,都觉得它似乎铆足了劲儿要往上蹿,我赶紧给它换了一个大花盆,并找来细绳子,把周围斜生的叶子朝中间稍稍固定,希望它长成片片向上的漂亮模样。它也不辜负我的期望,只要下一场雨,便窜出一截儿,到我秋天搬回它时,它已经长得有模有样了。如今,它就放在我阳台上的茶几旁,叶片肥厚,根系茁壮,一律向上生长。新发的叶片也齐刷刷地向上顶着,显得骄傲而自信。每每心情沮丧或是厌倦疲惫,我便会去看看它。想到它不论身处什么环境,只要一息尚存都要顽强站起来的勇气,心里就会生出一股力量。暗暗对自己说:花尚且如此,何况人呢!

一场病痛,让我爱上了养花,爱上这一枝一叶散发出的生命韵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