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甲鱼(2)

她说:“这样下去,用不了多长时间,野生甲鱼恐怕就绝迹了。”“那没办法。世间绝迹的东西多了。这就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他调侃道。她说:“以后你的甲鱼,我全要了。”

贾春雨说:“一言为定。但是,什么时间能钓到不一定,咱固定个时间,我给你留着。”

“那就每个周日吧。有没有甲鱼,我都来一趟。不管你有多少,我都要了。记住,一定要活的。”他说:“那当然。要不,你留个电话号码。什么时候有了货,我通知你一声。或者你来拿,或者我送过去。”

女人说:“不用了。我离这里不远,还可以来办点儿别的事。这样两不误。”

他再没说别的。毕竟人家和自己不是一个层次的人,哪能随便将电话号码留给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钓到甲鱼放在水缸里养些日子不成问题,只要她要就行。

女人没有食言,之后每个周日的清早,只要他来卖甲鱼,不管多少,价格高低,她都收了。他曾经多次想问她,买甲鱼干什么?如果是开饭店用,就罢了;如果和自己一样,盲目地买了去给什么亲人治疗绝症,还不如告诉她,别浪费钱了,没用。他想想还是打住了,因为这个女人看起来不差钱,要不怎么会从来不还价?一般人不会如此大方。

就这样,一年过去了,贾春雨钓到的甲鱼都卖给了这个女人。可是最近,那女人突然不来取甲鱼了,贾春雨想,是不是以后不要了?还要不要傻等下去?一年多的交往,贾春雨觉得她绝对不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人。他决定再等些日子……

又过了一段时间,那个女人终于出现了。她面容憔悴,瘦了很多。

他打招呼:“来了?”

她凄然一笑,说:“很对不住你,这么多日子没来告诉一声。今后,甲鱼我不再要了。”

这似乎在贾春雨的意料之中,他点了点头。

女人又说:“耽误了你的生意,实在是抱歉。”

他鼓了鼓勇气问道:“出了什么事?”

女人流下泪来,说:“我买甲鱼,都是为了我的女儿。她得了绝症,看遍了全国的大医院,一直不见起色。后来朋友劝我信佛,我就信了。为了给女儿积德祈寿,买了你的那些甲鱼,全都到潍河放了生。就是这样,也没留住女儿的命……”

贾春雨的心颤了一下,想起了儿子。他叹了口气,心里酸酸的,喃喃地说:“都是为了亲人!”

女人轻轻摇了摇头,看着贾春雨说:“不过,我不后悔。为了女儿,我力所能及地拯救了一百多只甲鱼的生命,让它们生存繁衍下去。以后,我会经常带上食物去看它们,就如看到了我的孩子……”

贾春雨的心似乎被揪了起来,隐隐地痛。

女人说:“我求你以后也别捉拿它们了。毕竟是活生生的性命。”“我……”“我知道你急需钱。你可以找点儿其他事干……”“这个……不需要本钱。晚上下钩,耽误不了白天干活。”

“你会开车吗?”“会。”“我开了一家食品批发超市,缺个司机。如果你愿意,到我那里接送货。我给你交劳保,每月五千。虽然不多,至少给你补偿一下。如果生意好,还可以给你加工资……”

贾春雨喜出望外,情不自禁地问道:“真的?”“明天就上班吧。”

女人走后,贾春雨骑上电动车来到潍河边,将甲鱼放进了水里。他抬起头,看着明亮的天空,心情前所未有地轻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