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王八可机灵着哩,一点风吹草动就沉底了。”王跛子咧着嘴,露出两排黄牙。
王跛子带着少年在河边走来转去,比比划划,看天看水,不过是找个钓鳖的地方,搞得跟渡江侦察似的。
从王跛子的嘴里,少年知道,鳖有“三喜三怕”:喜洁怕脏,喜阳怕风,喜静怕惊。怪不得这玩意愿意生活在水质好的叮当河里,钓它们得在远离人迹喧嚣的僻静之地。
王跛子选的钓鳖点,果然静得瘆人,是叮当河和两条支流的交汇处,周围是密密的树林,没有庄稼地,连高速公路的隐约车声都听不到。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分别放下钓钩是在10点左右。王跛子说9点前鳖刚晒完背,这时累了,想进食。
钓鳖的王跛子像入定的老僧,看不出是个跛子,也不像是脾气古怪之人。
站了约莫一个小时,两人都没动静,少年腿都麻了。
快到中午了,王跛子说“回吧”,提起钓竿拔腿就走。少年闷闷地跟着,后来才知道,日上中天,鳖也就不怎么进食了。
第二天,还是一无所获。
第三天,王跛子的钓竿上鳖了,麻利地摘钩,取鳖,扔到竹篓里。少年直到第四天才等来他的第一次收获。按照王跛子的指点,他选择在冒着一圈细小水泡旋即很快消失的水面下了钩。鳖咬钩直截了当——不像鲫鱼那样试探好几次——但见鱼线颤抖、鱼浮急沉,少年猛抖鱼竿,一只鳖临空而起,伸长了脖子,在阳光中泛着墨绿色的光。
提到岸边,鳖剧烈挣扎,少年试了几次都无法取出鱼钩。王跛子哈哈大笑,走过来,先用脚踩住鳖盖,鳖头就探了出来,跛子一手钳住鳖的细长脖颈,一手快速取出鱼钩,然后从后捏着鳖身,倒转过来查看:“是个好鳖!”
“是啊,估计得斤把重。”少年很兴奋。
“啪”的一声,王跛子把鳖扔进了水里。少年怔住了。
“是个母鳖,快产卵了。”王跛子扔下一句走了。
少年虽然愤懑,但也不得不再拿起钓竿。当天,他们又各自钓到一只鳖。王跛子照例把鳖放到家边河里的竹篓中,少年则立马拿到市场上换得了57块钱——再重复60次,学费就齐活了。
接下来几天,断断续续的有渔获。少年也摸准了王跛子的脾性,要是产卵的母鳖、低于三两的小鳖,一律放生。
进入8月中旬,开学迫在眉睫,谁料阴雨连绵,一个多星期还没结束,少年焦灼不安。
谁料王跛子找上门来,说鳖是没法钓了,但是附近一个小沟渠里有鳖,只要围堰清空水,就能捉到不少。两人约定第二天一早就去。
那沟渠是条年久失修的灌溉渠,水不深,很浑浊。两人打了简单的堰坝,用脸盆向外泼水。迷蒙雨丝中,沟渠很快露底,果然有不少鳖慌张游动,和龙虾、各类小杂鱼混作一团。少年如获至宝,一个个捉住塞进提桶里,奇怪的是,这二十几只鳖,都是公的,也没有低于三两的。
当天下午,少年把那些鳖送到集市上卖了,终于可以安心等待开学的到来。
直到去大学报到的列车上,少年恍然忆起,鳖有“三喜三怕”,第一条就是喜洁怕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