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治医生一听,立即显出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摇头说:“这绝不可能。”说着,他找出一本病历放在童九德面前,“村主任,你们会不会搞错了?童田宝在八个月前曾因病来本院求诊,我当时就是他的主治医生。经检查,童田宝患了肺癌,但癌细胞还没有扩散,如果立即进行手术的话,即便不能彻底治愈,起码也能延长生命。可是在专家会诊后决定手术时,他竟然不辞而别了。现在,他的肺癌已到了晚期,本院已没有办法再进行治疗,才把他送去省城肿瘤专科医院的。这样的重症病人怎么能去盗窃石狮子?”他还批评童九德:“村主任啊,你是村里的领导,可要多关心村民的健康状况呀。据我们了解,像童田宝这样的病人,上无父母兄弟姐妹,下无妻子儿女,他之所以当初没有接受手术,就是因为没有钱,负担不了个人承担的治疗费用!你们村里为什么不予以补助呢?”
真是活见鬼,童田宝什么时候患的肺癌?而且他开着补鞋店,生意蛮好,又是只赚钱不花钱的铜钱佬,村里人都说,他少说也有十多万的积蓄,为什么不做手术呢?难道,这个主治医师是编造了一套谎话来欺骗大家,企图包庇童田宝逃避惩罚?
童九德正要向这位主治医师刨根问底时,衣袋里的手机响了,是村里副主任打来的电话。他急切地说:“主任,刚才接到省城肿瘤专科医院的电话,童田宝因肺癌晚期,经抢救无效,于今天下午在省城医院去世了。鉴于病人的情况,医院要求村里立即派人去省城医院料理后事。”
出人意料的消息,使童九德目瞪口呆。童田宝就这样死了?线索断了,案子怎么破?
顾不得满腹疑虑,他当即指示副主任立即赶去省城医院,并一再嘱咐,对童田宝的尸体一定要验明正身后再运到火葬场火化。
两天后,副主任带着童田宝的骨灰盒回来了,没有花圈,也没有人出迎,更没有人悲伤哭泣,连鞭炮也没有放一串,骨灰往公墓里一放,这个怪人就此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甘溪村。
童田宝的死,让石狮被盗一案陷入了僵局,但侦破工作还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这天下午,甘溪石狮被盗案的分析会在童九德的主持下进行。
突然,会议室的大门被人推开,一位邮递员把一封挂号信递到了童九德的手上。
哪儿来的挂号信?童九德的目光落在信封上,汗毛一下子竖起来——信封正面下方落款处明明白白地写着“甘溪村村民童田宝寄”九个字!
见鬼了!童田宝已经死一个多礼拜了,怎么还会给村里寄信呢?坐在旁边的副主任接过信,高声读了起来——
敬爱的村委会干部们:
你们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了,给你们带来了很多麻烦,对不起。特别是九德兄弟,我和他抬了一辈子的杠,往往让他下不了台,我要向他郑重道歉。
甘溪桥上的石狮子是祖宗留给子孙后代的珍贵文物遗产,再穷再苦,切不可卖掉。那天晚上,我听到了你们的计划,想出来阻拦,但我知道,九德兄弟绝不会听我的,不得已之下,我请了村里几个后生把石狮子沉到甘溪桥下的流水中。本打算请县文物局的同志做好九德兄弟的思想工作后再捞上来,谁知,我在指挥大家抬石狮子时,失足掉进了河里,导致肺病恶化,连夜住进了医院。
请转告村里的父老乡亲们,九德兄弟是个好人,很多情况还是这次我在医院里通过表妹了解的。她是村里的财务出纳,她说九德兄弟当了十年的村主任,他的陪吃陪喝,从来没有让村里报销过一分钱,都是自己掏的腰包,他这么做的目的就是想为村里多办点儿事啊。
我真该死,冤枉了他这么多年。如果我活着,村里再选举,我还是投九德兄弟的票,让他继续当我们的村主任。
我不能亲眼目睹公路桥的建成了,这是我最大的遗憾。
尊敬的村委会干部、九德兄弟,永别了!
童田宝的信刚读完,会议室的大门又被推开了,童田宝的表妹泪流满面地走到童九德面前,说:“田宝表哥生前嘱咐我两件事,一是根据他口述的意思给你们写一封信,想必你们已经收到。二是田宝表哥有些钱要交给村里。”
她从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存单,说:“这是田宝表哥一生的积蓄,共十五万元。表哥原打算留下五万元养老,另外十万元捐给村里办大事,可他现在已经用不着养老了,这些钱全部捐给村里。”
说完,她把存单递到了童九德手上,接着说:“田宝表哥有个建议要我转告,他说,甘溪桥的石狮子经历了上百代,一代代的甘溪人都非常珍视,切不可在我们这一代卖掉它。再说甘溪现在有几百户农户,生活都富裕起来了,村里有大建设,可以发动村民,有钱的出钱,没钱的出力,什么困难都可以解决……”说到这里,阿五嫂难过得说不下去了。
这时,整个会议室里,哭泣声响成了一片,童九德哭得最厉害:“田宝大哥啊,是我对不起你。我、我、我不配当这个村主任啊!”
一阵风吹来,会议室大门被吹开了。童九德抬起模糊的泪眼,似乎看到童田宝正在往远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