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天天出海打鱼,常跟孙子说些海上的故事,其中有个狗头岛的故事,孙子牢记在心。
爷爷说,很远的海上有手指型的岛,除了他,没有人上去过。岛上郁郁葱葱,山花烂漫,有时云雾缭绕,隐隐约约,住着白胡子神仙似的;有时浪花激荡,海鸥翻飞,赶集似的;有时又风平浪静,天昏地暗,分不清南北东西,地府似的。爷爷还说,岛很多很小,没有人管。
那天,孙子非要跟着爷爷出海,说要去海岛玩,还带上了他家的狗。那是一只大黄狗,油光水亮,高大伶俐,非常可爱,与孙子像是兄弟俩。若干个小时后,船到了手指岛海域。爷爷告诉孙子,手指岛是一个岛群,由鸡笼山岛、猫头山岛、猪头山岛、小路岛、大路岛等组成,它们像人张开的手指。这些名字都是爷爷起的,今天的这个,是小路岛。从爷爷踩出的一条小路上去,风光如画,海上风大的时候可以临时泊船,可以避雨,可以过夜,可以采野果充饥。爷爷特别爱它。孙子跟着爷爷,黄狗跟着孙子,好开心。
黄狗摇着尾巴东跑跑,西蹿蹿,一会摘野果,一会采野花,一玩就是大半天。玩呀玩呀,突然,黄狗“嗷”一声冲了出去,甩开孙子,像搜山的猎犬一样,在岛上“咧咧”乱蹿,一会就不见踪影了。爷爷和孙子找呀找,就是找不到它,便只当它兴奋,要单独玩,就由它去,不再找了。要回家了。黄狗像上天入地一般消失了。终于,孙子在一处岩石边上看到了黄狗,赶紧“溜溜”地呼它。可黄狗非但没有奔过来,还远远地跑开了,两眼幽幽的,一脸对不住的神色。爷孙俩四处追着黄狗跑,气喘吁吁,可是黄狗就像避瘟疫似的,怎么也不肯跟他们下岛。天色晚了,爷孙俩只好回家了。
此后,爷爷又到岛上找过几次,那狗总不拢身。他们一家与狗的感情很深,都把它当作家庭一员了。他们想不明白,这狗为什么要如此决绝,独自留在岛上呢?孙子说:“爷爷,你带我去找,我能把黄狗找回来。”爷爷说:“你要相信爷爷,你去也没有用的。”孙子问:“黄狗不爱我们了吗,它为什么不回来?”爷爷说:“不是的,孙子,你还不能明白,黄狗恋上这个岛了,它要守着它,就隧了黄狗的心愿吧。为了纪念黄狗,我们就把这个岛叫做‘狗头岛’吧。”
爷爷还在这片海里打鱼,有时也能看见黄狗。黄狗天天在岛上这边奔来,那边跑去,十分的快乐,也不知道岛上有什么东西吸引着它。那狗天天来到海边,站在礁石上,开始的时候不小心海浪溅它一身,吓得它跳起来跑了。慢慢地它不怕了,用两只前爪不停地捉浪花玩,一捉就是几小时。捉着捉着,浪花里会跳起一条鱼,被它抓住了。黄狗天天乐此不疲,拍打着浪花玩儿。闲时,它还会拿脚去踢礁石上的螺、小蟹,把它们打翻了,有时候也拿嘴咬。它还会去扑站在礁石上纹丝不动的海鸥,当然扑不到,那也没关系,玩儿呗。玩累了的时候,它就趴在岩石上吐出舌头吹海风,海风凉爽,柔柔地梳着它的毛发,一会儿它就耷着脑袋睡过去了,一堆烂泥似的。大黄狗好能睡,在礁石上一睡就是一整天。爷爷驾船经过,看到它了,就扯开嗓门大喊几声。黄狗听见爷爷喊它,就朝爷爷“汪汪汪”大喊几声,算是打招呼,那声音好像说:“爷爷,你回去吧,我就不陪你了,要注意安全啊。”傍晚的时候,它站在岛的最高处看着满天的彩霞。晚上它遛进岩石腐蚀后形成的洞窟里睡觉,那是天然的石屋。黄狗在岛上乱跑,在柴木野草间咧咧地跑,既像在训练,又无所顾忌,多痛快啊。它还会在海水里游泳,绕着岛游。潮水退了的时候,还会游到旁边的岛上玩,但它会回到狗头岛,它已经成了这个岛上的唯一的主人。
好多年过去了,大黄狗一直在岛上隐居,守着岛,自由自在。它的精神一直很好,比在家里时爱睡爱跑。爷爷似乎明白了,狗的嗅觉和听觉很灵敏,在陆地上大概受损了,岛上安静、纯净,它修复了各种感官。这岛是神赐给它的领地,它永远也不会离开,它也不会让别人来侵占。爷爷再也没有打扰它,只是有时候长久没有看见它,出海时就会去狗头岛看看,看见了就觉得亲切。
后来,爷爷去世了。再后来,孙子当了爷爷。他再也不用爷爷的那种小木船打鱼了,换成了大轮船,出海打鱼很自由,有政策保障,他遇到了好时候了。一天,爷爷带着他的孙子辈们很多人来到狗头岛上,他要找到自己的大黄狗。爷爷看到黄狗优雅地趴在半山腰的山花丛中,嗅着花香,赶紧带人跑过去。黄狗见人来了,警惕起来,远远地跑了,也不叫,留给他们一个渐去渐远的模糊身影。爷爷看到黄狗威风凛凛地站在小岛的最高处,看着远方。孙子们说,爷爷,我们没有见到黄狗啊,真是怪。爷爷带着他们爬呀爬呀,终于爬到山顶了,可是黄狗呼的一声,飞走不见了。孙子们只看见一道道黄色的光,在天空中盘旋。找不到黄狗,爷爷大哭起来:“我的黄狗啊,你在哪?我来找你了。”孙子们说,爷爷你别哭了,都过了几十年了,黄狗也许早死了。爷爷突然看见大黄狗在海里,绕着岛游,不停地游,游啊游,一直绕岛游了一圈又一圈。爷爷大喊:“快看,那不是大黄狗吗?”大家顺着他的方向看去,却没有见到大黄狗。爷爷说,狗最通人性,这狗与他们家的感情很深,可是它依然选择独自在岛上生活,至死都依恋着这座岛。孙子们说,这黄狗成护岛神灵了。
后来,解放军找到爷爷,要他带他们上狗头岛去。上了岛,他们就在岛上住了下来。爷爷问:“你们要守这个狗头岛吗?”军人们笑了,说:“是的是的。”爷爷说:“那这个岛得改名,不能叫狗头岛了。”军人们笑道:“爷爷,这些岛有名字的,叫‘西沙群岛’。”爷爷惊异了,说:“我要和你们一起守岛。”军人们大笑说:“有我们呢,爷爷您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