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不理发(2)

柴合林吃惊地看着王连长,没想到连长记性这么好,取外号的事他都记得,估计是文书告了自己黑状。柴合林此时任凭连长怎么凶,他只有一招,那就是沉默不语,低头看地。

二班长见连长又要开火,马上给王连长使了个眼色,让放柴合林回去,似乎有什么话要单独给连长说。

王连长一挥手,让柴合林回宿舍好好反思。可柴合林一抬脚,刚走两步路,王连长火眼金睛,瞧出了问题。

“柴合林,你给我停下。你早上说崴了脚,我将信将疑。刚才你进门时是左腿一瘸一拐,怎么现在又换成了右腿?”王连长问道。

柴合林回过头,慌张地说:“右,右脚也崴了,只是没左脚严重。”说完,便瘸着左腿走了。

王连长一拍桌子:“你看看,这就是你班里的兵,竟然在我眼皮子底下演戏!唉,你说柴合林平时表现挺好的,怎么现在成了刺头?”

二班长见状,讨好地转身给王连长的茶杯续满水,笑着说:“看来什么都逃不过连长大人您的法眼哪!其实柴合林就是想逃避理发。包括上次出操拉肚子,还有这次说崴脚换岗,而且天天戴着个帽子不舍得摘下来,都是逃避军容风纪检查,从而逃避理发。”

王连长听了,略一沉思,微微点头,意思是说二班长分析得有理。不过二班长接着表示,柴合林不理发的具体原因他还不知道,柴合林就像个哑巴似的,不管你怎么问,就是撬不开他的嘴巴。

这可真是白日见鬼啊,不就是理个发吗,又不是割你的脑袋!

这时,就见连队值班员推开会议室的门,神色不安地小声说:“不好了,杨副旅长刚才散步转到咱们连队,到宿舍检查内务,发现了柴合林的长头发,现在正在询问他为啥不理发呢。”

王连长心里一沉,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迅速来见杨副旅长。

杨副旅长看见局促不安的王连长,揶揄起来:“今天早上白表扬你们连喽,原来你家里还藏着一个秘密武器哪!”

王连长脸上发烫,检讨说:“首长多批评,我现在就带他把头发理了。”

杨副旅长摆摆手说:“唉,算了吧。我劝他他都不听哩!”

没想到,一直如哑巴般的柴合林突然仰起头,似乎是在哀求:“四天后,四天后我就理发。”

他这么一说,大家都愣住了,这理发怎么还分早晚不成?

显然柴合林觉察到了他们的疑惑,就结结巴巴地解释说:“再,再过四天,正月,正月就过完了!”

杨副旅长抢过话来说:“你这个小鬼头,我明白了,正月里剃头死舅舅,是这个意思吧?”

连长也明白过来,随即又不解地说:“我看过知兵录上你的家庭社会关系,你没有舅舅啊。”

柴合林此时眼睛望向杨副旅长,小声地说:“杨副旅长,您还记得十年前在抗震救灾时救的那个小男孩吗?他全家都死了,只有妈妈和儿子被解放军从废墟里扒了出来,可是妈妈在战地医院里还是没有挺过去,临终时,拉着救命恩人的手,让那个小男孩跪下认作舅舅……”

杨副旅长突然怔住了,打量着眼前这个壮实的小伙子,好大一会才试探地问起来:“那个时候,桑桑还不到九岁,现在也该成年了,难道你就是……”

柴合林点头,哽咽地说:“我就是桑桑。后来一对教师夫妇收养了我,最初几年,我还经常收到您寄来的钱和书籍,后来因为养父母搬到了省城,我也就和您失去了联系。没想到我当兵来的这支部队里,竟然您也在。”

杨副旅长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惊喜之余,拉起柴合林的手:“桑桑,虽然断了联系,但是我始终牵挂着你,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相遇。你,你参军到这支部队也有好几个月了,怎么不找我去呢?”

柴合林说:“我,我不想贸然认您,怕别人说闲话。我打算干出个样子,神神气气地去找您!”

杨副旅长笑了:“嗯,这才像我那个坚强的小桑桑!”说完,又不高兴地说,“你不理发,军容不整,不执行你们连长和你们班长的命令,那就不是个好兵!”

“可是,可是正月里理发对您不好!”柴合林迟疑起来。

杨副旅长笑了:“唉,什么封建迷信啊。我啊,命大着呢,无论是演习场上,还是带队排雷,都从鬼门关走了好几遭了,也没见阎王爷收我。”

这句话把柴合林逗笑了,他摸摸后脑勺,随即立正敬了一个军礼:“今天就落实首长指示,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