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站住。”陈兰急了,“你说啥?我是你邻居?七七,你怎能连妈都不认?”
“你是七七的妈妈?阿姨你好。”被初七叫做中元的男子稍一愣怔,冲陈兰伸出了手。
初次相见,握手问好,这本是个再正常不过的举动。谁想,初七却如触电般跳起,神情仓皇地拦在了两人中间:“不,不要。妈,你快走,走啊——”
枝节横生,陈兰顿觉一头雾水:“七七,你怎么了?”
“你赶紧走啊!”初七抢过中元怀中的百合塞进陈兰的怀里,边手忙脚乱地往外推她边喊,“带着它快走,去找六伯,快点啊!”
六伯,是陈兰家的一个远房亲戚,既懂中医,也会些神神道道的法术。谁家的孩子丢了魂,或者大人中邪招灾,大多去找他诊治。眼下,百合、六伯、中元,这三者之间究竟有何关系?不待陈兰琢磨出个名堂,变故再起——中元突然出手,死死攥住了初七的手腕!
“你跟我说实话,你在骗我,对不对?”
“中元,对不起——”
“别跟我说对不起。你接近我,说喜欢我,还送我百合,是有目的的,对不对?!”中元的动静变得格外狂躁,藏在面具下的那双眼睛里恨意渐浓。陈兰不仅没走,扔了百合硬生生将初七扯到身后,瞪视着中元大喊:“你是谁?想干吗?你要敢碰我女儿一指头,我和你拼命!”
“妈,求你快走。你斗不过他,他,他不是人!”
喊声出口,那些参加废墟Party的年轻人登时大惊,撒丫子逃之夭夭。偌大的烂尾楼里,只剩下了三个人。陈兰依旧一动没动,挺直着并不高大的腰身护住了初七。此刻,她只知道自己是个母亲。身为母亲,不管发生什么,就算天塌地陷,就算站在眼前的是凶神恶煞,她也绝不会抛下女儿不管。
黯淡的月光下,废墟里的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就在陈兰和中元对峙之际,忽听一声沙哑的喊叫撞入了耳鼓:“兰子,你快带七七走,快走!”
是初七的继父江舜。江舜猛然闪出,张开双臂从背后抱住了中元。陈兰醒过神,紧跟着扑上:“七七,快和你江叔走,走啊——”
然而,两个人,四只手,却没控制住中元。中元只是身形一晃,便轻飘飘地掠到了初七面前。陈兰和江舜相互搀扶着正要追来,却见中元附在初七的耳际说了句什么,转瞬间消失得无踪无影。初七看向黑黢黢的夜空,喃喃自语,“中元,我是不想失去我爱的人才这么做的,请你原谅我……”
当夜凌晨,一家三口直接去了六伯家里。接过那束百合,六伯马上动手,取出生地、人参、白芍等多味草药放入砂锅,又加入数片百合花瓣,中火煎熬。至此,陈兰终于得知真相——初七还是以前那个初七,江舜对陈兰的好,对这个家的付出,她全看在了眼里。虽然她管江舜叫叔,但在她心里,江舜早就是她的亲生父亲。半个月前,初七来找六伯,请他给继父江舜开个中药方子。六伯说,江舜病入膏肓,即便加大剂量也只能维持一年半载,除非能寻到一味药:寒阴百合。说到这儿,六伯重重拍了下脑门:我真是老糊涂了,世上哪有这样的药?在初七的再三追问下,六伯道出了实情:百合清火润肺,是治肺痨的首选。岐黄古书上说,鬼魂乃至阴之物,用他们抱过的百合入药,效果奇佳。说来也巧,初七的同事中有人热衷玩废墟Party,据称能招鬼。或是救父心切,或是病重乱投医,初七决定试试。第二次参加聚会,她便惊愕地发现来时是12个人,告别时竟然多了一个!
这多出的一个,就是中元。中元要和陈兰握手,初七担心母亲遭邪祟侵扰,又哪里肯让?听着听着,江舜不禁老泪纵横:“七七,你真傻。老六,你咋能和孩子说这些?我就是死,也不能让孩子去骗鬼,去冒险。你快给孩子瞧瞧,有没有惊着吓着?”
初七羞赧一笑,说:“我想,中元已经原谅我了。你们猜,他走时跟我说了啥?”
“啥?”陈兰和江舜异口同声地问。
“他说,他的父母也像你们一样勇敢,一样爱他,他让我好好爱你们。”说着,初七热泪涌动,清清亮亮地喊,“爸,妈,我们是一家人,我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