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江帆在柳林河边开了一家杂货店。柳林河虽然位于大山里,但这里是通向两省三县的古镇,来来往往的人很多。要说像柳江帆这样的杂货店,在古镇里一共有四家,可是另外三家都比不上柳江帆的生意好。
这是什么原因呢?
有人说,是因为柳江帆有一尊镇店之宝的保护。
这话不假,柳江帆那镇店之宝就是摆在店里神龛上的白玉财神。那白玉财神白润剔透,高七寸许,慈眉善目,面露微笑,手捧金元宝,端庄祥和,活灵活现,雕工十分精湛。据说这尊白玉财神是乾隆时期的物件,已在柳家人手里传了近三百年,打自柳江帆开了这家夫妻杂货店起,就一直供奉在店里。每逢初一、十五的早晨,柳江帆洗净手脸后,便恭恭敬敬地鸣炮、焚香、化纸,行跪拜礼。待一切完毕之后,方开门迎客。
也有人说,柳江帆的生意好,是因为他头脑灵活,又童叟无欺。但无论怎么说,柳江帆都一笑了之。
柳江帆五十来岁,方脸瘦个,平时喜欢穿扣扣子的上衣和布鞋,说话随和。凡来店里的人,都笑脸相迎;凡用秤称的货物,从不缺斤少两;凡一时手头紧,不好意思赊欠的人,他总是先笑笑说:有什么开不了口的?谁手头没个短缺的时候,秦琼还卖过马呢?什么时候有了,再还上不就得了。边说边将那人需要的货物装好,送到他的手里。
现在是信息灵通的年代,很快,柳江帆店里有一尊白玉财神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传得很远、很远。一些爱好收藏的人,以及文物贩子闻之,纷纷从几十里、几百里,甚至千余里外前来观看、购买,价钱由开始的十万元,一下攀升到二十万元。然而,柳江帆都只淡淡一笑,说:“祖传之物、镇店之宝,钱再多也不能卖。”让那些收藏者、文物贩子们,一个个高兴而来,扫兴而去。
柳江帆所在的村叫柳林河村,村里有一所小学,以前有一到六年级六个班,近两百名学生,近年生源一年比一年少,加之三年级以上的学生,有的进镇里就读,有的进县城就读,有的和打工的爸妈一起去外地就读,故此周围三个村合在一起,一至二年级的学生也只有两个班,而且不到五十人。曾有人建议撤销该处小学,但这不到五十名的学生,都是三个村里家庭条件最差的人家孩子。经过再三考虑之后,县教育局和镇中心校的领导依然保留了这所小学。学校是保留了,可教师又成了老大难,一些有条件、有实力、有关系的教师都不愿意到该校任教。所幸的是柳林河村有一个名叫柳方忠的年轻人,从湖师大毕业后,自愿回村任教。有柳方忠这样的优秀人才任教,不仅解决了县教育局和镇中心校领导的难题,更是柳林河小学这四十余名学生的幸事。
柳林河这方天地的人有一句俗话:好人不长寿,古怪活千年。意思是怨天地不公,让一些好人多磨难,多病痛,甚至死亡,而让那些坏良心、作恶多端的人,逍遥快活。
这不,就在柳方忠干得风生水起,一、二两个年级,两个班的学生,从全镇统考分数倒数第二名,一跃成为第一名,正准备再接再厉,大展宏图时,突然在上课的当儿,昏倒在讲台前。去县城医院一检查,竟然是脑袋里长了一种恶性肿瘤,得送省城大医院请专家做开颅手术。据县医院估计,除去报销的部分医药费外,个人还需准备二十五万元左右的费用。柳方忠父母都是山里农民,加之奶奶中风一直瘫卧在床,妹妹还在上大学,是典型的贫困户。
为了让柳方忠尽快手术,早日康复,县教育局和镇中心校领导组织部分干部、教师捐款了五万余元,加之柳方忠父母卖药材凑合的一万多元,还差十八万多元无下落。
就在柳方忠和父母感到绝望之时,柳江帆来到了柳方忠的家里,先鼓励了一番柳方忠要有勇气战胜病魔,早日返回三尺讲台,以实现自己教书育人的远大理想。然后从上衣袋里摸出一张带着体温的银行卡,交到柳方忠手里,说:“卡里有二十万块钱,这是我和婶子的一点心意,请你收下。”
因同一个姓氏,按年龄大小,平时柳方忠叫柳江帆为叔,叫柳江帆妻子杏玉为婶。
“这……”柳方忠望着银行卡,禁不住热泪盈眶道,“叔,这钱太多了,我……我怎么能收呢?”
“怎么不能收?”柳江帆急了,大声说道,“一笔写不出两姓,五百年前我们还是一家人哩!”
正说着,柳方忠的父亲送了一杯热乎乎的茶水给柳江帆,接过话头道:“兄弟,我们全家人谢谢你。你和弟媳开个小店过日子也不容易,两个孩子一个读研,一个刚刚大学毕业参加工作,需要钱的地方多。要不这样,方忠娘回娘家借钱还没回,也不知能借多少,你这笔钱就算是我们借你的,日后就是砸锅卖铁一定慢慢还你。”
“三哥。”柳方忠的父亲排行第三,故村里同辈人习惯称呼他老三或三哥。柳江帆抿了一口茶说,“你见外了,什么还不还的?赶紧拿着,准备准备,明天就去省城医院,病情耽误不得。”
“可是……”柳江帆打断柳方忠父亲的话说:“没什么可是,我店里忙,我走了。”言罢,放下茶杯,大步走了出去。
柳方忠父子俩目送着柳江帆远去的背影,再一次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事后,柳方忠家里的人才从邻居的口里知道,柳江帆手上其实没有多少余款,他送给柳方忠治病的这二十万块钱,是他将祖传的镇店之宝——白玉财神,卖给了一位爱好玉石的收藏家。据知情人吐露,当柳江帆说要出售白玉财神,资助柳方忠治病,妻子杏玉当时是反对的,理由自然一是祖传之物,还得一代一代传下去;二是镇店之宝,万一卖了,店里的生意没了怎么办?但最终杏玉还是被柳江帆说服了。人说:人是英雄钱是胆。由于手里有这二十多万元的资金,加之治疗及时,柳方忠的手术很成功,两个月后康复正常。
在人们祝贺柳方忠重返校园的同时,柳江帆将祖传镇店之宝——白玉财神变卖的钱,全部捐赠给有为青年教师柳方忠治病的事迹,在柳林河方圆一二十里亦传为佳话。让柳江帆妻子杏玉意想不到的是,原以为丈夫柳江帆卖了镇店之宝——白玉财神,会使小店的生意一落千丈。又谁知,他们生意竟一天比一天红火,每日前来购物的男女老少,络绎不绝,而且有不少是生面孔。这时,柳江帆咧着大嘴巴,高兴地对妻子杏玉说:“看到了吧!人人心中有杆秤。什么才是真正的镇店之宝?是人心。赢得了人心,店不兴隆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