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要解释,她冲我摆摆手:“算了,别说了。让我好好吃顿饭。”
玲子旁若无人似的拼命往嘴里塞东西,直到两边的腮帮子撑得鼓鼓的。不一会儿工夫,面前的两个盘子就见了底。她擦了擦嘴,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对我说道:“我跟你走!妈的,一回到茶楼,我这心里就堵得慌!”
3、
我向公司递交了辞呈,大伙儿都为我惋惜:“就快要升做项目总监了,何必这么折腾?”可是,当我报出那家公司的名字后,全都沉默了。我知道自己一直追求的是什么,从来就没有改变。
玲子随我一起北上。从来不喝咖啡的她,最终在一家咖啡馆找到了活儿干。生活就是这样,容不得你有半点任性。
玲子变得比以前沉默了。由于现成的鱼饭在这座城市里几乎无迹可寻,她唯一的乐趣便是淘到一些新鲜的海鱼,然后自己动手在家做鱼饭。
一天,我们正在外面逛街,玲子突然两眼盯着前方,胸脯急剧地起伏着。顺着她的目光,我看到一个白色的背影骑在一辆单车上,像是一道流光,在密集的车流里左突右晃,若隐若现。玲子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好半天,她才喘着气回来,神情沮丧到了极点:“好像是江成,我看到他了。”
玲子从来不肯承认过去的那段恋情,对于这次也是讳莫如深,但我知道,她陷进去了。
玲子的鱼饭越做越好,她邀请陈浩过来品尝。
鱼饭这东西其实并不是饭,而是真正意义上的海鱼。据说是把一条条新鲜的整鱼铺在鱼篮子里,一层鱼一层盐地码放整齐,然后放入盐水里煮,等冷却后便成了鱼饭。玲子自幼在潮汕长大,鱼饭就着普宁豆酱对于她来说是鲜得足以颠倒众生的美食。为了淘到一个可以充当鱼篮的制品,她不辞劳苦地往郊区跑了七八趟。可是,陈浩偏偏不领这个情。一口未及下肚,那充斥在口腔中的刺鼻腥味直接将他熏了个人仰马翻,他“嗷”地一声蹦出八丈远:“这……这……我还是投降吧!”
我和玲子笑得前仰后合。笑着笑着,玲子突然认真起来,悄声问我:“为什么江成就能做到不露声色呢?他真的只是为了迎合我吗?”
我不由一愣:“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欢?”
“别以为我傻!”玲子一边笑,一边拔下耳塞,张靓颖的声音不经意地飘了出来:“找个爱你的人就想托付终老,能陪我走一程的人有多少,愿意走完一生的更是寥寥。是否刻骨铭心并没那么重要,只想在平淡中体会爱的味道。终于等到你,还好我没放弃……”
4、
玲子加薪了,说要吃顿饭好好地庆祝一下。她在网上搜了一圈,突然惊叫起来:“快看!有鱼饭耶!”
她说的是北城新开的一家粤菜馆,虽说有点远,但仍不惜打车走路,生拉硬拽地要我一起去。
到那儿正值饭点,只有一个伙计在忙碌。“你们要吃鱼饭?”他深深地看了我俩一眼,笑着说,“那你们要等一下,这道菜是由专人配送的。”
没想到和鱼饭一起出现的,除了一瓶普宁豆酱外,竟然还有江成。
“我终于等到你了。”江成说,“这里所有的鱼饭都由我亲自上菜。我知道,你们一定会来的。”
原来,玲子生日那天,江成并没有爽约,只是在赶来的路上发生了车祸,他的肝脏三分之一破裂,被直接送进了重症监护室。等他苏醒过来,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他用手机联系不到玲子,后来去茶楼打听,才知道我们去了北方。
江成说:“拿到钱后,我开了这家餐厅,虽然生意不怎么好,但鱼饭却是一流的。”
玲子的手一直在颤抖,抬起头,已是泪流满面。
这是我见过的最为隆重的一次告白,故事的女主角是玲子。那天晚上,我们喝了很多酒,最后醉的不是玲子,而是我。
我一直没有告诉他们,其实,我过得并不好。在公司里处处受人排挤,不久以后,又和陈浩分了手,或许是因为我们分得太久,突然在一起才发现彼此已经无法适应。我是时候离开了。
“你打算去哪儿?”玲子问。
我望着北方,有些茫然,却异常坚定地说:“帝都。”
玲子和江成一起送我去机场。途中,玲子走远去接电话,江成望着她的背影,突然对我说道:“小茹,你真的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吗?我倒觉得,在这方面,你远不如玲子聪明。”
我一愣,停下了脚步。
江成笑了笑,继续说:“其实,那天晚上,玲子并没有醉,她看到我们一起进了对面的烧烤店。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让自己这样辛苦?”
我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从小到大,我一直跟着母亲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我最大的梦想就是去一座大城市,然后在那里生根发芽,过着全新的生活。可是,这一切对我来说,却是那么难。想想这一路行来,唯有在这里,总算留下了一段长久而真挚的感情。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答应我,你一定要对玲子好。”
江成看着我,郑重地点了点头。
快到安检时,玲子突然在身后大叫:“姐,如果你愿意,我们欢迎你回来!”
我心头一颤,这还是她头一次这么叫我。惊讶地转过身,只见玲子涨红了脸,拼命地朝我挥舞着双臂。我微笑着冲她挥了挥手,转身却流下了眼泪。
其实,我应该姓严。在我七岁那年,母亲再也无法忍受边远小镇的贫困生活,在和父亲大吵一架之后,带着我义无反顾地离开了。她之所以选我,是因为她一直觉得我是俩姐妹中最聪明的那一个。我叫严小茹,我是姐姐,玲子是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