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和小狗子,是葬礼上不可或缺的两个人物。二人的角色不同,老王负责笑,小狗子负责哭,一笑一哭,成了葬礼上两道迥然不同的风景。
说起来,这与当地的习俗有关。说不清从哪一代开始,这里便有一个习俗。人去世后,葬礼上得请一个当地德高望重的人,送生者最后一程。这寓意着,去世的人来世可以找个好人家,丰衣足食。这有名望的人被称为“送葬人”,老王是送葬人,小狗子负责孝子哭坟。
这天,林员外的葬礼结束。拿着到手的酬劳,老王和小狗子都不禁松了口气。老王看了看天色,提议道:“咱俩下馆子,喝点小酒吧。”
小狗子拍了拍鼓鼓的荷包,咧嘴笑道:“好咧!”
酒菜下肚,两人都微醺。小狗子感慨道:“王哥,你说咱俩一样在衙门做事,一样都在白事上兼差,都是上无父母,下无儿女,一样没有老婆暖炕头。你只负责笑,我就得哭得死去活来,一样的人,怎么命差这么多?”
老王呵呵笑道:“你说得对。在白事上笑也有讲究,虽然比你轻松,但也不容易。你呀,就因上辈子没找个合适的送葬人,这辈子才这么苦。”小狗子一拍大腿:“肯定是了。”
小狗子的话,倒也是实情。老王年纪也就比小狗子大两岁,不过长得老成,所以被人叫老王。两人都是衙门里的差役,在这偏僻之处,除了交税的月份,就没啥事了。而衙役这差事,说白了就是有事到衙门,没事就在家务农。工钱是少了点,但也不费啥事。后来,两人一合计,光靠这微薄的收入,虽说都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主儿,但怎么说也得替日后打算,存点积蓄。于是,一旦衙门里没事儿,两人就往白事里钻,赚点外快。如今,这白事上的收入,反倒是主;而衙门那边,则可有可无了。
吃完小酒,天色已暗。走出馆子,路上一个人也没有。两人慢慢往回走,小狗子满腹感慨:“王哥,我这天天哭得昏天暗地,实在受不了。要是有可能,我倒想跟你一样,笑一笑走个过场,银子也就到手了。可不行呀,这送葬人还挺讲究,出身名门,家世清白,人还不能有污点。光是这些,我就不够格。”
老王一听,笑着说:“这倒是。你想呀,真要是名门之后,哪还缺这口饭吃,至于干这营生吗?也就我这样的,祖上出过高官,但家道中落,到了我这一代,更是饭都吃不上,才会干这行。”顿了一顿,老王想到了什么,又叹了口气,接着才说:“这送葬人,也不是你想象的那么轻松!这笑呀,不能太张扬,毕竟是葬礼。得微笑,但又要适度。老实说,大半天下来,整张脸都笑僵了。我呀,倒是希望能痛痛快快哭一场。”
小狗子笑道:“这倒是能满足你。明天那葬礼,还缺个孝子,哭不?”办葬礼的那家是外地迁来的,没有在葬礼上请送葬人的习俗。不过,孝子倒是需要,而且还挺缺。据小狗子说,那户人家底子殷实,想把葬礼办得风光点,多请几个孝子来哭坟。不过,肯当孝子的,在这里倒是不多。老王这么一说,小狗子便想到了这茬,于是顺口说了出来。哪料到,老王一听这事儿,竟一口答应下来。
隔天的葬礼,果然排场挺大。老王在一堆孝子中,真是欲哭无泪。前头的小狗子,早就扯开喉咙,哭得披头散发,哭腔与演技无可挑剔。其他的孝子,尽管没有小狗子抢眼,却也中规中矩。唯有老王,使劲儿抹眼睛,却怎么也挤不出眼泪!
好不容易,总算熬到了葬礼结束。老王满头是汗,领了酬劳,把小狗子拉到一边,悄声道:“今天真是惊险!干号着,就是没眼泪。幸亏没人发现。”
小狗子也擦了擦汗,喘着气说:“谁会盯着咱们看?这哭不哭的,也就走个过场。不过呀,你的哭功,还真的要练练!”老王连忙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