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底那几天,老李总会旁敲侧击:“换季了我想买几件衣服,鞋子也坏了,家里煤气没了,最近用电很厉害……”
我赶快拿出1500元,交到老李手里,顿时,老李的脸就笑成了一朵菊花。
“爱钱如命!”我在心里嘀咕。
豆豆半岁的时候,周末,我正在按照约法三章打扫卫生。
表哥打电话说我妈病了,他刚好回家顺路把我妈捎到成都。
我扔下手里的拖把就跑下楼去,在附近的街区见到表哥和病恹恹的妈。
一见到我妈,我的眼泪就止不住在眼眶里打转。年事已高的她才半年不见,眼窝就已深陷下去,脸色蜡黄,身板瘦得像一片单薄的叶子……
我带妈进门的时候,迎接我的是丈母娘诧异的眼神。我诺诺道:“我妈病了,临时住几天,我带她去看病。”
丈母娘嗓门突然就高了起来:“这家里添了你们三个就已经挤得不行,哪有地方让亲家住啊?”
我回头看妈,妈站在那里,局促不安,不知该站着还是该坐着,一副见了城里人就自卑的样子。
心里虽然窝着火,但寄人篱下,我能奈何?还是筱梅打了圆场,说就住几天,等看完病马上就走。
老李才不情不愿地撂下一句:“我睡客厅,让你妈睡我房间。”
妈的病不容乐观,医生说了,严重的脑供血不足,如果不加紧治疗,极有可能导致脑梗塞或者脑血栓,半身不遂都有可能,还说治疗费用最低需要七八万。
我蒙了,我和筱梅总共就没攒下多少钱,生了豆豆后,花钱更如流水。这可怎么办?
狠下心我告诉自己,哪怕借高利贷,我也要给妈治病。妈生养了我,虽然她没有给我大富大贵的生活,但我能考上大学全是她和爸辛苦劳作的结果。
住院押金交了一万块,两天后,我弹尽粮绝。那天,我抱着头坐在医院的走廊里,一筹莫展。
老李出现在我眼前时,我吃了一惊。更吃惊的是,她从那只破旧的布包里掏出整整七沓百元大钞。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敢去接那钱。
老李骂我:“傻瓜样!这是我平时攒下来的钱,拿去给亲家看病。”
我一个七尺大男儿,抱着那些钱,旁若无人地哭了。
老李又骂我:“熊样,男人哭啥哭,让豆豆看见笑话!”
那些钱解了我的燃眉之急,妈的病情终于稳定下来。
夜里,我守在妈的病床前,脑袋里像过电影一般把老李回想了一遍。
其实,老李并不是那么讨人嫌。自从我入住她家,我来不及洗的衣服她帮我洗了。
她做的饭菜很好吃,每次不管多晚,都要等我和筱梅下了班一起吃饭。
她一晚上起来好几次给豆豆喂奶换尿布盖被子。
她擦的地板很干净。
她背着我给我爸妈寄过一些冬虫夏草,而她自己都不舍得吃……
这样的丈母娘难道不应该给个好评吗?
我又纠结起来,想起放在床头柜里的一张约法三章,一张带孙协议。这好评,给还是不给?
我纠结着回到老李家换衣服,老李指着厨房里冒着热气的锅,说:“那是我煲了4个小时的鸡汤,你喝一碗,剩下给你妈带去喝。”
我喝着汤,心里又暖起来。
没等我喝完,老李从卧室里拿出来一张A4纸,严肃地说:“这是你这次借钱的协议书,你看完签个字。”
白纸黑字写着三条:周大林必须
对丈母娘和亲妈一样好,丈母娘病了,周大林也得管。
周大林借丈母娘的7万块可以不还,但是,从此不许大手大脚。
带孩子的工资涨到2000元。
看完这短短三行字,我眼圈发红。老李说:“我跟你们明算账是为你们好,要不是我平时攒下这些钱,拿什么救急?”
我终于明白,对老李有成见,是我太狭隘了。
我忽略了她所有的好,忽略她的良苦用心,在心里一再给她差评。实际上,要不是她,我肯定过得很狼狈。
“妈——”我哭了,我承认我哭得很没出息,可是这一声妈,是我发自肺腑喊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