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华迷梦

庆典拍卖行。

“‘醉生梦死珐琅香薰,内有余香,明晚期遗物,一块大洋起拍,款数均做公益。”

人群中无人竞拍,大概以为是个鸦片成瘾的纨绔子弟用的,不吉利。

“早闻记载,这香薰名非表意,分为一对,可你这却只有一盏。”记者游茂上前道。

“没错,’醉生意为贪图现生,‘梦死即沉迷梦境,两者只需取其一,便可快活潇洒。”主持人说。

游茂眼神一闪,扬起了手里的牌子。

佳华报业。

“堂堂一大记者,与名流咫尺之间,却还想做白日梦,岂不可笑!”同事嗤笑。

游茂却不发一言,用上名为“梦死”的香薰之后,他便梦见奖杯在自己手里摩挲的质感,台下那些钦羡的目光,主持人的呼声……“游茂,恭喜获得这届的导演金奖!”

名副其实,他差点就沉溺在这梦境中。

游茂常感叹。

想做导演,却做了记者。想自己主导一场戏,却终为人做嫁衣。

别人总是说,他不知足。他知道,那只是妥协。

新婚不久,妻子突然拿着他的那箱东西,说:“怎么不要了?”

那是游茂写的所有剧本,一字一句,厚厚一沓。

曾经,他不惜做“咖哩啡”,只为接近片场和导演,让他们青睐自己的剧本。

可惜,他从未被赏识。

最终,也只负责了部小成本的恋爱戏剧,最终,掌声却被风头正劲的当家花旦一并带走了。

就在同一年,他的父亲去世了。

母亲也随之重病不起。

主编把他叫到身边,小游,你的文字功底一直很不错,只在前线当记者可惜了,以后好好做,能开专栏。

他跨出办公室那一瞬间,早已跟自己做了妥协。这也算给了他无处安放的长处一个归宿吧。

梦里,他再次陷在混沌里,看到了那一切。

他坐在月平大酒楼,与各界大咖谈笑风生。

“游导,关于你的新剧本《摇曳的鱼尾》,首次让新人做主演,这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

“游导,你是如何实现今天的一番成就呢?”

“我觉得,人就应该执着所爱,如果中途选择了别的路,就没有余地。”出乎意料的是,“他”回答了他。

他内心被惊动了,“可你有这样的资本吗?”

他再清楚不过,他家境一般,又屡屡受挫,他不信,这条路光靠执着就能如愿。

被聚光灯集中的“他”,缓缓看向他,嘴角竟有一种无法解读的苦笑。

“我只知道,我没有余地可选。”

游茂还有话想说,却发现已是一片漆黑。

那天后,游茂心潮汹涌,连上班都无法专心。

莫非,这是一种暗示,暗示他本可以,只是提前向生活妥协。

他开始发了疯般地寻找以前自己追梦的痕迹,捡起了剧本。

采访电影制片人的时候,他私下要了联系方式,刨根问底了许多细节,被上司批评“不专业”,险些丢了职位。

一心二用,事业还是走了滑铁卢,妻子险些要跟他分家。

后来,游茂又做了一个梦。

梦到的是一个男人点燃了熏香,是不同于他的另一盏,名为“醉生”。

他愣住了,那个人正是他理想中的自己,身边环绕着的是仰慕他的粉丝,数不清的导演奖。

人生已如此得意,为何还须’醉生?”他不解。

渐渐,梦境出现的是他当记者的日常——赶稿,回家,妻子等候,去看望母亲。

游茂兴致缺缺,却看见男子钦羡地看着这一切。最后,对方停在母亲的肖像前看了许久,竟无声抽泣。

游茂跟过去,十分诧异,自己几时有这般多愁善感。

只听他说道:“我点的不是‘醉生,而是’梦死。”

游茂全身震颤了起来。

漆黑的夜,便再也无法入睡。

他的一切,对于“他”来说,竟也是奢望。

从那以后,游茂只安心做专栏作者。

后来他在专栏写道:人生在世,若求浮华,则为生而醉;为梦而死,总有缺憾,愿赌服输,实为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