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伯驹绑架疑云(2)

第二天,潘素把家里所有值钱的首饰细软收拾起来变卖,又四处借钱筹款。可几天下来,筹得的钱远远不够。

这天,潘素正坐在家里发愁,突然家里闯进两个黑衣人。

为首的冷冷说道:“跟我们走一趟吧,张伯驹要见你!”

潘素的心一阵狂跳,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三、

门口停了一辆黑色汽车,潘素刚上车,双眼就被一块黑布蒙住了。

汽车在大街上飞驰,驶出繁华的闹市,最后在偏僻的郊外停了下来。

潘素走下车,从容地整了整衣服,她的心里早已打定了主意:为了救丈夫,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去闯一闯!

在一个阴暗的房间里,潘素见到了朝思暮想的张伯驹。此时的他面容憔悴,形容枯槁,那双深邃的眼睛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潘素鼻子一酸,眼泪止不住地掉了下来。

“我不要紧。”张伯驹微笑着安慰她,趁绑匪不注意,他压低声音说道,“黄金易得,国宝无二。我宁可死在这里,也绝不能让字画卖到国外!”潘素这才知道,为了能见她一面,张伯驹已经绝食三天了。

潘素含着泪,点了点头,紧紧握住了丈夫的手。

回去以后,潘素继续忙着筹集赎金。曾有人主动上门,表示愿意高价收购张伯驹的藏品,都被她婉言拒绝了。

可是,字画不能卖,这么大一笔钱该如何筹得呢?潘素愁得寝食难安,猛然间想到了盐业银行。那时候,张伯驹的父亲张镇芳已去世多年,盐业银行的现任董事长叫任凤苞。任凤苞虽然担心张伯驹性命不保,可也害怕一旦银行卷入,绑匪就会以银行为谈判对手,层层加码,以致不可收拾。所以他的态度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银行出面。

潘素的希望又一次落空了。万般无奈之下,她想到了一个人,没准儿能帮上忙。

四、

潘素要找的这个人叫孙曜东。作为汪伪政权灵魂人物周佛海的机要秘书,孙曜东在上海滩还是有一些分量的。

见到孙曜东,潘素毫不犹豫地跪了下去,哀求着说:“孙先生,求您帮帮忙,救救我家伯驹吧!”

绑匪来路不明,查起来的确有些棘手,但一看潘素满脸泪痕,孙曜东的心不由得软了下去,满口应承下来。他经过调查发现,劫匪是将张伯驹藏在一辆特制的车子里劫走的。这辆车的中间部位事先被掏空,腾出一个能躺人的位置,他们将张伯驹藏入其中,这才骗过了租界警察的眼睛。再一细查,孙曜东又有了惊人的发现,此事竟然与盐业银行的李祖莱有关。

这个李祖莱是盐业银行上海分行的襄理,平时就和汪伪特务机构“76号”打得火热。自从上海分行的经理被调走以后,李祖莱一心谋求提升,却始终不得人心。他坚持认为是张伯驹的到来阻碍了他的仕途,所以一直耿耿于怀。

孙曜东一个电话打到盐业银行,冲李祖莱说道:“张伯驹是我的把兄弟,你不要为难他。兄弟们缺钱的话,我愿意资助。”没想到,李祖莱态度冷淡,丝毫不买他的账。

孙曜东只好去找周佛海。说来也巧,周佛海的母亲和妹妹妹夫前几日被蒋介石的人绑架,急得焦头烂额,好不容易才请到杜月笙出面救急。现在,一听到“绑架”二字,顿时怒火中烧,桌子一拍,喝道:“谁干的?”孙曜东急忙回答:“是‘76号。”周佛海随即拨通李士群的电话,询问缘由。消息传到李祖莱的耳中,他这才知道,原来孙曜东也是个惹不起的角色。

李祖莱料定此事捞不到任何好处,又急于撇清和自己的关系,便将张伯驹作为“人情”送给了上海浦东的地方军阀丁锡山。

这起绑架案的始作俑者,到底是“76号”还是丁锡山,已经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历经8个月的讨价还价,赎金降到了40万大洋,潘素终于凑够了钱,换回了张伯驹的自由。

再一次见到丈夫,潘素悲喜交加,两个人相拥而泣。这一番劫难让张伯驹夫妇深刻地认识到了现实的黑暗与残酷。他们将收藏的字画缝进被子里,一路逃到了西安。从此,再未踏入上海一步。

新中国成立后,张伯驹和夫人常居北京,他将毕生收藏的8件国宝级文物无偿地捐献给了故宫博物院,其中就包括这幅他用生命保护下来的《平复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