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头观米(3)

学书法,除了花功夫之外,还要有科学的学习方法,米芾在前面给后学之人蹚出一条路子,他采用的是“集古字”的训练方法。

米芾启发我们临帖也不必通篇逐字写下来,而是重点锤炼单字笔画,结体,掌握基本规律,而集古字还可以把几个字一组字集合起来,这有点儿临创的意味了,一组字可以写出行气,可以感受到字与字的呼应,以及流动期间的气韵,也就能体会到章法的奥妙,米芾也是这样走来的,自从苏东坡帮米芾指明了学晋人书法的路径之后,不得不说米芾天赋极高,米芾的米,是千家米,最后他用这些各具特点的米,煮了自己的一碗米饭。临摹是书法爱好者成为书法家的必经之路,米芾在王羲之处学会了用笔之道,在王献之那里获得了更大的创作灵感。他善于求变,字的体势大部分是向左侧倾斜,一行下来,偶尔几个右侧倾斜的字,往往起到一行字重心平衡的作用,这也是米芾的特色。

对一件书法作品的临摹,既要造型准确,又要气韵生动,手不释笔的米芾,在对古人书法临摹中完全做到了与原作形神酷似的地步,甚至以假乱真。

沈括和米芾生活在同一时代,他不仅是一位科学家,也是一位收藏家,文人雅聚,大多要把自己的藏品拿出来和朋友分享。一次宴会后,沈括拿出自己收藏的晋代书法家王献之的书法作品,米芾拿过来一看,说,这是我写的。米芾说完笑了,可是沈括却严肃起来,所有人都不相信这是米芾的字。米芾接着说,如果不信,纸缝里应该还有我的印章。众人揭开纸缝,果然有一枚小小的印记。要知道当面揭穿人家藏品是赝品的行为,太不厚道,太不给人面子,自此沈括和米芾就结下梁子了。

米芾交游的人中,有苏东坡、黄庭坚等为人称道的风流人物,也有在历史上被人唾骂的大奸大恶的人,比如蔡京,章淳以及林希,还有一些争议极大的人物,像沈括,这是米芾不辨忠奸吗?还是人在局中,难以自明?

沈括《梦溪笔谈》中品评了当时很多书法家,唯独没有提到米芾。有人就推测和此事有关。事实上,沈括人品确实低劣,不仅气量狭窄甚至阴损,沈括通过打老友感情牌套取苏轼诗稿,他则硬是发扬“科学精神”,在苏轼的诗文中找出很多政治“问题”,成为乌台诗案的始作俑者,差点儿要了苏东坡的小命,但历史和命运也真是难以预测,如果不是苏轼政治上的失意,可能也没有后来的苏东坡。

《梦溪笔谈》没有记载米芾的书法艺术,也没有影响米芾书法在后世的传播和影响,沈括的书法也不错,但又有谁知道呢,又有谁尊为法帖每日临摹呢?

正是河豚欲上时,与南京作家顾前、曹寇等游东山启园,在太湖宴饮,席间有河豚一尾,连皮带肉夹起一块吞下,剌嗓子,仿佛鱼鳞没刮干净。他们说河豚皮可养胃,但河豚腹部的皮上有毛刺,翻过来吃会好下咽。

后来看宋人也多有食河豚的记录,但因为河豚有毒性,大多不敢轻易食之,东坡是老饕,不惜为美味而冒死,米芾则没有那么淡定。润州太守杨杰请他吃河豚,他便举棋不定,杨太守不仅笑曰:“你放心吃好了,此乃赝品河豚耳!”

原来杨太守准备的只是与河豚相似的另一种鱼。但此言一出,米芾造了一个大红脸,知道杨太守讽刺他书画作伪的事,好在二人是好朋友,没有伤了和气。

米芾虽曾长时间居于润州,但他对苏州也颇有向往,《书史》云:“姑苏衣冠万家,每岁荒,及迫节,往往使老妇驵携书画出售。余昔居苏,书画遂加多。”米芾一生多次到过苏州,因为苏州人是文人字画收藏颇多,赶上荒年,一些人为了生计,会出来售卖,米芾应该是捡过大漏。为此,他甚至想要请示朝廷,把他调任苏州,但终未成行,这是他一生的遗憾。

但他在苏州也不是没有朋友,葛藻就是其中之一,葛藻常把米芾的临作拿去装裱再进行倒卖,从中牟利。二人同游太湖,多次往返苏州、无锡、湖州等地,而米芾的代表作品《苕溪诗帖》《蜀素帖》以及《吴江舟中诗卷》,都是在这条水路上完成的。

蜀素,是蚕丝之成丝织品,没有染色的,称为素绢,是一种比较名贵的书写材料,它和宣纸有一种共性,存的久一些,会更有利于书画家在上面表现笔墨。刚刚制作出来宣纸,书法家会觉得火气大,绢布也是如此,因为里面含有动物胶成分,需要时间的沉淀之后,胶退化后,才能达到适宜书写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