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4年五月,朱由崧在南京登临监国之位,可面对黄河以北清军、顺军两大巨头,他毫无与之对抗的信心,便将注意力放在南方这片“基本盘”上——尤其是号称“天府之国”的四川。
张献忠已占据四川,南明要想讨回巴蜀之地,第一选择就是打仗。可朱由崧打不起,他既要防清军南下,又要防淮上四大割据军镇,朝堂上也党争不断,哪有人手?于是他决定玩阴的——离间计。
当年八月,南明派出樊一蘅和王应熊,前者加封川陕总督,潜入川北;后者更是直接以大学士兼兵部尚书总督川、湖、云、贵等地方,凭赐尚方剑、便宜行事的身份坐镇遵义——一南一北,对张献忠形成夹击之势。
其实这还不算什么,关键是两人老家还都是四川,用四川人攻略四川,便于对川内土豪招揽示威,这个决策可谓一绝。
两人到位后立刻对张献忠动手,声势造得很大,一时间四川东北、东南处处可见明军的身影、可闻明军的号令。原本得知大明已亡而集体投奔张献忠的川内土豪,一看这个情况,立刻动了别样心思。
1645年春,明朝总兵曾英攻破重庆的消息彻底点炸四川这个火药桶。在张献忠丢失重庆后,川内土豪丢掉“顺民”的伪装,露出“大明子民”的獠牙。
在顺庆(今南充)一带,明朝举人邹简臣举起“归明”的大旗,夺取附近十几座县城;原本归顺大西的川西松潘副将朱化龙也开始收敛兵马,占据县城自保。大西境内诸如此类的反叛数不胜数,一时间处处交锋、处处失地,连“首都”都发生反叛了。
忽然涌起的烽烟实在令张献忠焦头烂额,他只能加紧军事镇压。可按下葫芦浮起瓢,到处救火无果后,张献忠的心态彻底被这群士绅整崩了。为从根源上解决叛乱,他认为最有效的办法就是直接把反叛的中坚力量——读书人杀光。
这年十一月,在岌岌可危的大西国内发生了一件非常魔幻的事:张献忠忽然不忙着镇压叛乱了,而是宣布要在成都开一次“特科”,命川内所有生员到成都考试。这事任谁看都不正常。
雅安有个已秘密反水的大西国官员看出端倪,半路伪造了一份张献忠的诏书,用“因战乱而不通文墨,不宜参加考试”的借口把本州生员全叫了回去,而其他府县生员无一例外地到了成都,等着“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结果他们不仅没登天子堂,反而把命丢了。
这次所谓“特科”根本不是什么开科取士的正经考试,而是张献忠号众屠杀的借口。因为当时反叛的多是地主,而这些地主大多来自读书人这个阶层,因此张献忠认为读书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早晚也要反叛,不如提前将他们杀光,从而一劳永逸地解决叛乱。
迈出屠杀的第一步后,张献忠就停不下来了,下令除大西政权官员家属外,成都居民一律杀绝。无辜百姓突遭此祸,吓得魂不附体,无力与军队对抗,只能向张献忠求饶,趴在地上号哭。但张献忠不为所动,反而骂他们是该死的反贼,而后纵马跳进人群肆意踩踏。之后他命士兵动刑,满城百姓几乎无一幸免。
在错误道路上越走越偏的张献忠已彻底进退失据,屠杀成都居民后,他还放话说:凡是成都附近居民想要进城生活,都可供给房屋、土地。但在目睹他的暴行后,谁还敢去成都找死?于是堂堂大西西京空空荡荡,张献忠坐在王府中,彻底成了孤家寡人。
对“蜀民”毫无理由的猜忌和杀戮,让张献忠彻底失去仅剩的民心,最后不得不烧了成都,逃亡云南,最终死在清军手中。
张献忠迷信武力,在危机面前无差别地“开地图炮”,攻击、屠杀无辜百姓,确实是他不对;但若将明末清初四川人口大幅下降全部归咎于他,也确实不当:明末军阀的残杀、饥荒、瘟疫、地方武装的压迫及后来清军的屠杀,都是川民数量暴跌的原因,有些更甚于张献忠的屠杀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