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王宅里不寻常

杜甫诗云:“岐王宅里寻常见,崔九堂前几度闻。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大诗人杜甫与歌唱家李龟年经历了安史之乱,在江南意外重逢,少不了一番感慨前事。畅叙别情之中,杜甫诗句更涉及另一桩历史真相:唐朝皇室子弟的悲惨遭遇。岐王是谁?又有着怎样的遭遇?

岐王尊贵其实尴尬

杜甫所指岐王,即唐睿宗李旦第四子岐王李范,他的住宅在长安安业坊。史载岐王李范“好学工书,雅爱文章之士,士无贵贱,皆尽礼接待”,当时名人雅望经常出入岐王门庭,较着名者如王维、崔颢等,岐王与他们作诗唱和,蔚为当时盛景。

不过,相对诗文丝竹之乐,岐王李范的真实遭遇却有些惨。他身份虽贵,一生都在战战兢兢中度过,早年笼罩在武则天权威之下,父子兄弟生怕哪天被无端处死。伯父唐中宗即位后,李旦、李范父子又遭到中宗、韦后和太平公主的猜忌,虽贵为皇子皇孙,却整日面临生存危机。好不容易,李范的三哥李隆基发动政变,先后杀掉韦皇后、太平公主夺回皇位,但李范很快又被三哥盯上,昼夜防范,愈来愈严,反不如凡夫俗子过得舒服顺意。后来,唐玄宗干脆想出一门奇怪招数,建起“十王宅”,把宗室诸王全都迁到宅中居住,名为尊崇优养,实则是变相软禁。

唐玄宗李隆基于开元十三年(725)左右建立十王宅,让他的儿子们全都住进去。儿子成年后孙子逐渐多起来,例如棣王有子女55人、荣王子女58人、延王子女36人,据不完全统计,玄宗孙子辈多达两百多人。十王宅住不下,又建立百孙院,供孙辈及后世子孙居住。十王、百孙都是虚指,宗室子孙并不限于此数,而且呈越来越多之势。

岐王李范和长兄宁王李成器、二哥申王李成义、五弟薛王李业是玄宗兄弟辈,玄宗顾及情面,没把他们送进十王宅,表面上还极尽尊崇优待,甚至在他们死后一一追赠极高的爵位,大哥李成器追尊为让帝(意即当年李成器主动把太子之位让给老三李隆基),李范和李成义、李业都被追赠为睿宗的太子,但是表面亲密掩盖不住玄宗的猜忌和防范。

起初,按皇室惯例,李成器兄弟几个都被分派到各州主政,在地方上拥有一定权力。唐玄宗为防他们坐大,下诏说诸王只需管管大事,州中政务不用事必躬亲,让佐吏们管理即可,实际上是剥夺了他们的从政权力。成器、成义为他们的属官请求晋升职务,玄宗巧假宰相之口拒绝之,说宰臣反对公器私用,皇族子弟也不能例外,我这个皇帝也很难做,实际上又斩断了宗室诸王另一条权力通道。如此一来,宗室既不管政务,也没有皇族特权,政治生命相当于废掉了。

即使这样,玄宗仍不放心。有一次,岐王李范与驸马都尉裴虚己等人聚会宴饮,并谈论谶纬(古代政治预言),玄宗闻讯大怒,责令裴虚己和公主离婚,并发配岭南,其他参与人员也被不同程度贬斥。

玄宗在开元十三年(725)患病,久而不痊,五弟薛王李业的小舅子韦宾与殿中监皇甫恂私下议论玄宗病情,此事又触动皇帝大忌,玄宗下令用大棒将韦宾活活打死,皇甫恂被贬去官职。这件事情尤其令宗室诸王不寒而栗,岐王极度压抑、郁闷、难堪,后来索性连文人雅士也不敢随便召入府中,生怕落下什么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