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年间,有一年春上,李瀚到诸城任县令。
作为一方父母官,李瀚到任后首先要做的就是体察民情,查看衙库储存。这一查,还真发现了一个大问题。一些乡绅土豪等大户人家无视纲纪法度,竟然长期拖欠应缴纳的税粮。其中大学士刘墉的家人就三年没有缴税。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刘墉虽然是个清官,可他家世代在朝为官,地位显赫,家里不会连这点儿税粮也拿不出吧?
原来前任知县尹宗是花钱买的官,深谙结党营私之道。他来到诸城任职之后,认为只要把刘大人的家人伺候好,就可以抓住一条通天的云梯,不愁没有平步青云的机会。于是他百般讨好刘家,当年就免了刘家应缴的税粮,理由是刘大人为国为民日夜操劳,地方官理应体恤。其他有钱有势的豪强地主们得到了信息,也纷纷效仿,给尹宗送上礼物,寻找各种借口,不缴或者拖缴税粮。
尹宗就将大户们拖欠的税粮强加在平民百姓的身上,这一下让老百姓苦不堪言。有点儿出路的人便背井离乡,投奔到外地去讨生活;没出路的宁愿逃荒要饭也不愿意白洒汗水去种地。时间一长,大片的田地荒芜了,哪里还有粮食上缴给朝廷?
情况如此严重,必须尽快解决。擒贼先擒王,既然事情是从刘墉家而起,也只得先从这儿解决。
恰在这时,刘墉回乡省亲。李瀚决定前去迎接刘墉,借此机会,讨要刘家所欠的税粮。
师爷知道了他的意图,吓了一跳,提醒道:“万万使不得。虽说刘大人是出了名的好官,可是真正关系到自家利益,谁没有私心?况且万一刘大人认为你目中无人,不敬上官,害他丢丑没面子,问题就严重了。”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身为大学士的刘大人更应该劝家人秉公守法。”李瀚不以为然。
事不宜迟,李瀚很快就去刘府拜访。守门人传进话去,刘府的管家出来把他接到内堂。
李瀚恭恭敬敬地说:“听说刘大人回乡省亲,下官特来拜访,还劳烦管家通报一声。”
管家说:“李大人来得不巧啊,刘大人访友去了,什么时候回来也说不定。有什么事您对我吩咐一声就好,或者改日再来吧。”
李瀚犹豫了一下,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刘家拖欠税粮好几年了,别人有可能不知道,管家却再清楚不过,他要是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也不至于一拖就是几年。于是,李瀚一拱手说:“就是知道刘大人回乡,特来拜望一下。既然大人没在府上,那我改日再来。”
李瀚走到门口,管家从怀里掏出一个红色绸包塞到李瀚的手里,说:“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请大人笑纳。”
李瀚一愣,接过来打开一看,是一张一百两的银票。他赶紧把银票推了回去。
管家把银票重新塞过来,笑着说:“大人您这就见外了,以后还要仰仗父母官多多关照呢。您不收,是担心被人说是攀高结贵,坏了名声吗?”
这话厉害了。李瀚想:刘大人两袖清风,想不到家人是这等货色。如果坚持不收,只怕会引起管家的戒备。权宜之计,先收下,把管家稳住,大不了上缴衙库登记备案,也可抵交一部分税粮。
于是,李瀚只得道了谢,接下了银票。
次日,李瀚再次登门拜访,刘墉很热情地接待了他。叙谈时,刘墉对李瀚除了说些为官之道如何勤勉、公正廉明为朝廷效力的话,又询问了李瀚任职后的状况,有没有遇到什么难题,并且说只要是为百姓利益,无论多么棘手的事,他都会助一臂之力。
李瀚心里一喜,既然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自己不妨顺水推舟,把来意亮出来。想到这儿,他站起身,深施一礼,说:“大人教诲的是,下官受教了。眼下就有件事必须向大人禀报,看看该如何是好。下官上任后,发现衙库钱粮严重亏空,原因是有不少豪绅大户长期拖欠税粮。”
李瀚就把自己调查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和盘托出……
“征收税粮,事关朝廷社稷大业的根本,这个问题刻不容缓,得立刻解决!”刘墉说。
“问题的严重性,下官自然明白。否则,就不对您老人家提了。可是……”
“可是什么?难道还有难啃的骨头?别吞吞吐吐的,有话就请直说。”刘墉仿佛看出点儿什么。
“既然如此,下官也只好实话实说。实不相瞒,您府上也拖欠了三年的税粮。那些大户正是看准了这一点,人人效仿,这现象才像瘟疫一样蔓延开来,不但事关朝廷社稷,也有损大人您的声誉啊……”
刘墉听罢,眉头一皱,面露怒色,沉下脸说:“本官几年不归家,竟然有这样的事!果真如此,你尽管放手去做,不必有任何顾虑。我先让家人把拖欠的税粮尽快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