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子审到这一步,是非曲直似乎已见分晓。衙役们私下对卖柴少年指指戳戳,纷纷小声议论,议论他不该欺侮可怜的瞎眼老汉,期盼着元大人为老汉做主。元好问端坐大堂,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接着对卖柴少年说:“年轻人哪,记得刚才是你敲的堂鼓,像你这样一问三不知,叫本官如何为你做主?我再问你,你家的织布机安放在哪间房?织布机旁还有何物?这你总该知晓吧?”
少年马上告诉县太爷,因为自己家里穷,织布机就安放在南屋草棚里,织布机旁还拴着几只老山羊。元好问一听就笑了,大堂上下人等也都笑了。盲人老汉也笑着揶揄少年:“像这样把织布机安放在羊圈里,不是在出洋相吗?没听说过人在羊圈里还能干出‘细活’?还能织出这样的好布匹?”
听了盲人老汉的话,元好问顺着他的话说:“是啊,我观这两匹布,确实是上等的好布啊!棉线细密,匀实光滑。单看这着色,布匹染得黑蓝黑蓝的,真是人见人爱呀!”
盲人老汉忙接口说:“大人有所不知,我外甥就是开染坊的,他敢不给我的布染得光鲜点儿?只有着色足,才能卖好价呀!”
想不到这时大堂上下突然像炸了锅,“哄——”的一声发出一阵大笑。盲人老汉还以为自己说得有趣,也翻着白眼珠子跟着傻笑。这时,只听惊堂木“啪”地响了一声,众人的笑声戛然而止。接着就听元大人对盲人老汉喝道:“呔,大胆老翁,竟敢为老不尊,以怨报德!告诉你吧,这是两匹白布,哪来染过的痕迹?分明是你坐了人家的车,又来讹人家的布,真是岂有此理!”
听到元大人对自己发怒,盲人老汉顿时如五雷轰顶,但他仍在极力狡辩:“大人哪,小老儿眼瞎,就算弄不清白布蓝布,可是我说的布匹的记号、长短宽窄,可是分毫不差呀!大人您凭啥就断定这两匹布不是我的?”
元好问见老汉还在强辩,反而平静下来,不疾不徐地问道:“我来问你,你既为双目失明之人,又如何能‘发现’有一匹布的边没有锁好?分明是你用手‘摸’出来的;再来说布匹的长短宽窄尺寸,也是你用手‘卡’出来的!可惜你用手‘卡’的功夫还不到家。我来告诉你吧,每匹布是一尺三寸宽,两丈五尺长,比通常每匹布宽一寸、长一尺,可见织布的是厚道人家,绝不会是你这种精明奸巧之辈!”元好问说着让衙役拿尺子来量,果然分毫不差。
元好问一席话,说得盲人老汉头上直冒虚汗,但他还在没理辩三分:“大人断案明察秋毫,小老儿十分敬佩。只是在下弄不明白,大人为啥要问织布机安放在何处?”元好问听后,让衙役与盲人老汉分别细闻布匹,看看上面散发着什么样的味道。众人按照吩咐,依次闻过,都说上面有一丝淡淡的羊膻味。
元好问斩钉截铁地说:“本官刚才在‘审’布匹时,就闻到羊膻味了。如果织布机旁不是长期拴着山羊的话,布匹上断不会有此羊膻味的。可见卖柴少年说的句句都是实话!”
这时,盲人老汉再也无可狡辩,只好磕头认罪,乖乖地招供了事情的经过。原来盲人坐上车之后,摸到车上有个包袱,就借口害怕包袱掉下他看不见,要把包袱紧紧地抱在怀里,少年只当他是好意,就答应了。路上,盲人老汉摸出包袱里是两匹布,就见财起意,他先把布梢头的线打了个结作为记号,再用手卡量了布的长短宽窄,并根据布的层数,计算出了布匹的尺寸。本想着万无一失,谁料想元大人料事如神,三下五除二就使自己露出了马脚。
元好问随即把布匹断给了卖柴少年,惩戒了盲人老汉。他智审布匹的公案随即传遍了四里八乡,镇平县境内那些专靠讹讹骗骗的人,闻听新来的县太爷断案如此了得,也都收敛起来。从此以后,正如元好问所愿,衙门里的诉讼案件明显减少,镇平一带确实比过去太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