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赌

华阳镇上有个名叫陈道一的郎中,善用怪方治疗疑难杂症,小有名气。

这天早上,镇上的刘大奎火急火燎地跑过来,指着自己的嘴巴,让陈道一赶紧给他看看。陈道一一看,只见刘大奎的口腔内壁上溃烂了一大块,几乎要把腮帮子烂透了。不料,陈道一却摆摆手说:“我不给你治!”

刘大奎一听就跳了起来,瞪着眼睛吼道:“你凭啥不给我治?”

陈道一不疾不徐地说:“你这个人不听话。这回我给你治好了,你不听我的,再犯了,病情会更严重,再治就难了。”

刘大奎生气地说:“你还没给我治,咋就知道我不听话了?我绝对听你的,还不行吗?你快给我治吧,疼死我了。”陈道一瞟了他一眼说:“你不会听我的。”

刘大奎气极了:“我肯定听!”

陈道一说:“那咱俩打个赌吧。”他赌刘大奎做不到半个月不开口说话,赌金为二两银子。刘大奎又急又气,当下就同意打赌。两人寻来了一个中间人,各拿出二两银子,放到中间人那里。打完了赌,刘大奎气哼哼地回到家,这才发觉自己只顾打赌,陈道一还没给他治病呢。他只好又回到了陈道一的医馆。

来到医馆门外,刘大奎正要喊,忽然想到自己跟陈道一打着赌呢,一喊可就输了,忙捂住了嘴巴,往医馆里走,这时只听陈道一正在跟人说话:“我给你开几副药,偷偷拌到草料里,那牛吃完了,就会瘦下来的。”一个女人应道:“好!”

听那女人的声音,正是隔壁邻居翠芝。刘大奎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他们干吗要让牛瘦下来呢?翠芝家里只有一头牛,靠它来耕种十几亩薄田。牛壮了才有力气干活,哪有让牛瘦下来的道理?刘大奎猜不透,就躲到一旁悄悄看着。

不一会儿,翠芝出了医馆,手里并没提着药包,肚子那里却是鼓鼓囊囊的,显然是把药包藏进了衣襟里。这么偷偷摸摸的,定不是干什么好事。刘大奎顿时来了兴趣,也不去找陈道一治病了,而是偷偷跟着翠芝。

翠芝回到家,见丈夫陈三七没在家,就进到柴房里,寻了个隐蔽的地方,把药包藏好,然后拿出一包,混到草料里,放进了牛槽。那头大牯牛很快就把草料吃了个干干净净。

刘大奎趴在墙头,看着翠芝做完这些,心想,等我搞明白了你们的阴谋诡计,当众揭穿,看你陈道一还敢那么牛气哄哄!从那天起,他就偷偷观察着翠芝的一举一动。

翠芝总是趁陈三七不在家的时候,悄悄地把药拌在草料里喂给牛吃。那大牯牛吃了几天后,果真就瘦下去了,连皮毛也跟着没光泽了。刘大奎暗暗地想,这个陈道一,医术倒真是高明,想让牛瘦,牛果真就瘦了。

这天早上,刘大奎听到翠芝一阵哭嚷,忙扒到墙头看,只见陈三七正拉着大牯牛往外走,翠芝死死地拽着牛缰绳,边哭边说:“不能卖,大牯牛不能卖呀。你把它卖了,咱家的地可咋办呀?种不好地,打不出粮食,咱一家都得挨饿呀!”

陈三七凶巴巴地说:“不让我卖牛,我就休了你!”说着,他一把推开翠芝,牵着大牯牛走了。翠芝蹲到地上,捂着脸哭起来。

刘大奎更摸不着头脑了:陈三七为什么要卖牛呢?真卖了牛,他家的地没法耕种,不就荒了?刘大奎满腹疑窦,悄悄跟着陈三七来到集市上。

陈三七牵着他家的大牯牛,在集市上转了半天,也没人过来问价,只好牵着牛回家。翠芝见他牵着牛回来了,顿时高兴起来,把牛牵回牛圈,忙着添上草料。陈三七狠狠地瞪着她,问道:“这牛你是咋喂的?都瘦了!白站了一上午,都没人来问价!”

翠芝说:“牛也是有灵性的,听说你要卖它,它都不肯吃料呢,可不就瘦了!”陈三七气得干瞪眼,只好回屋去了。

刘大奎真想告诉陈三七,是你媳妇在草料里动了手脚啊。可转念一想,他跟陈道一打着赌呢,一开口说话,这赌就输了,所以,他就把这话吞回了肚子里。

接下来的几天,翠芝接着给大牯牛喂药。大牯牛吃了药,更瘦了,从脊梁背上都能看到肋骨了,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这天,陈三七又拉着牛来到集市上,谁知人家一看他牵着头病牛过来,纷纷躲避不及:“你家牛有病,不要牵过来!”无奈之下,他只好又把牛牵回了家。

刘大奎还是偷偷跟着陈三七,见陈三七没卖出牛,牵着牛回了家,他也回了家,可屁股还没坐稳,就听到敲门声,过去开门一看,正是陈三七,忙比画着让对方进屋。陈三七看他只打手势不说话,惊讶地问:“刘大哥,你咋不说话呀?”

刘大奎指了指自己的嘴。陈三七以为是他嘴巴出了毛病,不好说话,也没细问,就说道:“刘大哥,你能借我点钱吗?”陈三七解释道,他有个结拜兄弟,前些日子给他捎信儿来,说是儿子要成亲了,准备风风光光大办一场,可钱不凑手,问他能不能出些。他可不想让兄弟看扁了,就一口答应了。可他家日子过得紧巴,哪有钱呀,所以想到卖了大牯牛,先过了这一关再说,谁知大牯牛病了,卖不出去,他只好来借钱了。

一听是为了这个借钱,刘大奎可不乐意了。卖了自家牛去给人家添风光,你傻不傻呀?他正想狠狠地教育陈三七一通,刚一张嘴,就想到自己跟陈道一打着赌呢,只好把说出的半个字生生地给吞了回去,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嘴巴,胡乱地比画了一通。

陈三七惊疑地问:“刘大哥,你是说你为了治病,也花了不少钱,现下手上没钱了?”刘大奎连连点头。陈三七叹了口气说:“那我再到别家去试试吧。”

陈三七又到几个邻居家去借钱,但大家的日子都不宽裕,再听说他是为了那事借钱,纷纷拒绝。陈三七借不到钱,没脸去喝喜酒,就躲出去打短工了。

翠芝眼看躲过了这一劫,赶紧给大牯牛停了药。大牯牛很快就开始壮起来,身上的毛色也越来越油亮了。刘大奎越想越是心惊,幸亏自己跟陈道一打着赌,没有把翠芝给牛下药的事告诉陈三七,否则,陈三七把药一扔,这头大牯牛非卖不可,翠芝家的日子可就没法过了。

很快,半个月的赌期到了,刘大奎找到陈道一问:“这赌算我赢了吧?”陈道一笑着说:“你赢了!”他喊过中间人,把二两银子还给刘大奎,却把自己那二两银子收进了袖袋里。刘大奎叫道:“哎,你赌输了,该把银子给我呀!”

陈道一白了他一眼,说道:“我给你治好了口疮,诊费就是二两银子。”刘大奎试着用舌头舔了一下,原先那块溃烂之处还真不疼了,口疮不知什么时候好了。他还是不肯罢休:“我的口疮是自己好的,不是你治的。”

陈道一笑道:“有本事下回你再犯了口疮,别来找我!”刘大奎可不敢保证,忙赔笑道:“陈郎中,我这病是咋治好的?都没见你用药啊!”陈道一又白了他一眼,反问道:“你以为治病就都得用药啊?”

原来,刘大奎这人性子急,听风就是雨,引得内火上升,口腔灼热,生了口疮。陈道一和他打了赌,让他半个月不能讲话,听到的很多事有了眉目,他也就不跟着着急了,火气一消,口疮自然就跟着好了。

刘大奎想了想,还真是这么回事。他不禁朝陈道一竖起了大拇指:“陈郎中,你真牛!”